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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本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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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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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树

枣树

文/朱本艳

又到了枣子成熟的季节。

大大小小的枣子被装进竹篮,鲜亮的立于街头。对于远离乡土的人来说,枣子是尤物。随手抓一颗,扔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嚼一嚼,又甜又脆。惹得旁边的人忍不住也来买两斤。买枣的奶奶最是热情、最是慷慨。她总是招呼大家先尝一尝,每次称完秤还不忘送给买枣的一大把,来买枣的人都乐呵呵的。

我家门前也有两棵枣树,每到这个季节,母亲是最忙的。收了洗,洗了煮,煮了晒,晒了再放到蒸笼里蒸一蒸。乘着好天气,再搬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个两个三天,赤黑透亮的枣子干就制成了。蒸枣的时候,还要放一些刚从地里采回来的新鲜芝麻叶子,蒸出来的枣黝黑放亮,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晒枣子干是项体力劳动,蒸了晒,晒了又蒸,反复好几次,搬进搬出,母亲始终做的一丝不苟,井然有序。这种活儿,对于柔弱的母亲,无疑是个沉重的活儿,可是从来没有听她抱怨过。

母亲把做好的枣子干储存在封闭的塑料袋里,一年四季,嘴馋的我们才有了吃不完的果果儿。在我看来,吃枣是有讲究的。一味的单吃,会觉得甜、腻。吃一颗枣干,再嚼一颗生花米,这样混着吃,那味道真叫一个字:美!每次出去疯玩,总忘不了在衣兜里揣一些枣子干和花生,玩累了拿出来吃几口。邻居家的伙伴总会跟在后面,露出馋相,自然是少不了分些给他们的,否则会招来母亲的训斥。她总是叮嘱我们要给小伙伴们一起吃,不能吃独食。久而久之,我们也就习以为常,心照不宣。

收枣的日子,我们姐弟几个是最兴奋的。只要母亲说那天收枣,头天晚上一定在思忖着明儿早要抢个先。于是,天刚麻麻亮,惯于睡懒觉的我也不再贪念舒适的床铺,悄悄的、麻利的穿好衣服,哧溜溜迅速地窜上树梢,等哥哥姐姐出来,我已经占领了高地。那颗又大又红的枣就像玉盘里的珍馐,时时诱惑着你,不知道在树底下端详了多少遍,凝望了多少次,如今终于成了囊中之物,别提有多高兴。吃着,嚼着,甜味浸透全身,满心的欢喜。如果没有抢到,就会满脸失落,这颗大枣就成了这个季节永远的遗憾,吃枣也会觉得意犹未尽。又何尝不是呢?人生旅途中总有一些曾经痴痴追求,却又没能如尝所愿的事和物,看似放下,实则永远都在。它们就像扎在手心深处的一根次刺,虽然已经愈合结痂,偶尔还是会刺疼我们敏感的神经。

攀附在树梢,好一番暴吃,似乎要把一年的空缺补起来。等过足了隐,抱紧树干竭尽全力一摇,熟透的枣,如六月的雷点,噼里啪啦落下来,树底下全是密密挤挤的跌落在一起的枣,好一派丰收的壮观场面。还有一些青枣,它们就像舍不得离家的孩子,恋着大树,任你怎么摇,始终无动于衷。这时,就要用细长的竹竿使劲去敲、去打。每敲一次,就会有许多的叶子跟着簌簌掉下来;每打一次,就会有一些枝丫被折断。反复的敲打,不一会儿,地面就落下层层叠叠的叶子。看着打落的叶子,就觉得有些残忍,再也下不了手啦。情不自禁的祷告起来:你这调皮的枣,快点下来呀!要是再使劲打,不知又要折损许多枝叶。这时候,母亲就会要我们停手,说是要把剩下的枣留给觅食过冬的鸟儿。

收枣最艰巨的任务是把散落在四处的枣,一颗一颗捡起来,这需要的是耐力。我们事先会在树底下铺一些晒席、簸箩、簸箕之类的用具,大大小小的,能用的全派上用场。尽管如此,仍然有许多顽皮的枣儿,四处逃匿,躲在角落里,草丛里,和你捉迷藏。才开始我们还能老老实实的挨个捡,可是捡着捡着,就按耐不住枯燥和单调,开始争斗、打闹。母亲就远远的看着,默不作声,继续捡啊,捡啊,我们几个也只好乖乖接着继续捡。一直挨到晌午,枣子终于捡完了。这时,清脆甜蜜的枣早已经把我们的肚皮填满,可是母亲还饿着。她从早上一直熬到中午,却从没说饿,没叫累。小时候不懂事,还以为母亲真的是个“铁人”;长大以后,才稍稍懂得体谅她一些。有时候,我们也会劝母亲先吃早饭,她总是坚持捡完再吃饭。正是在母亲这样言传身教的熏陶下,无论做什么事情,也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我们都能咬牙坚持到底,从不半途而废。后来读了书,才发现母亲这朴素的道理实际上和史书上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观点是不谋而合的。母亲只读过二年小学,《左氏春秋》这样的史学文献不要说读,就是听也没有听说过。她的这些理论应该是长期生活实践的结晶,与我们而言,却是受益终身。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枣树已是残枝破叶,遍体鳞伤,让人目不忍视。母亲却显得很淡定:没事,来年又是一树好枣!果真如此。第二年春天,枣树依旧苍翠繁茂;收获的季节,硕果依旧累累。不知是枣树继承了母亲的坚韧顽强,还是母亲秉承了枣树的宽厚仁善。

寒来暑往,枣树渐渐老去。岁月的风霜,在它的年轮上留下了一圈圈的印痕,只剩下苍老的枝干,如一支秃笔,还在竭力向天空伸展。如今,陪伴它的,只有和它一样为了儿女耗尽一生,苍颜白发垂垂老矣的母亲。

枣树,母亲。母亲,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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