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不怕见笑,近年来的阅读习惯每况愈下:从站立到伏案,从端坐到仰靠,从蹲便到侧躺……。夫人对此早已侧目,并呲之以鼻:站没站相,坐没坐样,上个茅房遇默半天,看的书刊到处乱放,越来越邋遢,把孩子都带出了坏毛病,没个大人样。
是的,细细想来看书看得越来越没了规矩。最初是站立的朗读或朗诵,那不仅属于童年的时光,还有懵懂狂热的学生时代,由此占据了学龄前和成人前对书报和课文及经典名著名篇的痴迷与热爱,感觉书的神圣与崇高足以令人久久站立和躬亲,无论是课堂的老师点名和示范领读,还是书店的流连和图书馆的徜徉,即使痛批“学而优则仕”、“唯有读书高”,也没有改变对阅读的虔诚。后来下乡至广阔天地,田间地头留下与知青社员“学理论”的身影,随风而逝的读报声,与上工的钟声一起庄严。再后来担任村校教师登上讲坛,以孜孜不倦的站姿引领学生,在课文或课外读物的字里行间,寻觅段落大意和主题思想,忽而如醉如痴,有时还潸然泪下,全然一种不能自拔和无可挽救的样子,好在那时十八九岁,否则真会象村里的老秀才,一付痴呆落魄的孔乙己风采。
真正能够端坐下来阅读还属于成人之后。逐渐懂得文化不仅需要正视,而且需要传承,书是需要坐下来读的。虽然象《第二次握手》的传抄本可以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可毕竟不是主流和正宗。家里被抄走的古典名著和巴金的《家》《春》《秋》已被返还,而且不再被称为禁书,可以堂而皇之的端坐阅读;认识普希金、莎士比亚不再需要背诵他们的名言诗句,只屑在图书馆阅览室的几个晚上和星期天就能得到。通过关系办理了市图书馆的借书证之后更足以兴奋得夜不能寐,借来的名著爱不释手只有两种途径可以满足:一是设法在书店里买到,二是坐下来阅读作笔记甚至通篇抄录几可倒背。端坐阅读不仅使心灵步入了《艳阳天》与《金光大道》,还令精神走出《史记》和《伊索寓言》,步入《中国思想史》、《欧洲哲学史》,拥有了黑格尔的《美学》、卢梭的《忏悔录》、歌德的《谈话录》……。所幸青年时代从十八九岁以后到三十五六期间,无论作为一名建筑工人还是机关工作者,工余闲暇间还算没有虚度,终有坐读忠诚陪伴。
我一直觉得人的解放首先应是阅读的解放。无论是怎样的经典名著还是流行读物,都可以靠在沙发上边读边磕,电视的喧嚣老婆孩子的吵闹都会见鬼,得一顿臭骂或骚扰,也抵不上占了便宜洋洋自得、美不胜收。我家的前一套沙发已经被我放诸阳台,躺在上面边晒太阳边读书刊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惜现在已被我老婆占了去。但是我还有更惬意的地方,那就是床上。每次搬家我最上心的布置就是床和床头橱的摆布以及床头灯的安装,虽然老婆烦但是我不管。床头灯嫌亮我就用能调光的,床边的书嫌乱我就干脆在包暖气片时专门设出一个平台,成为一个简易书架和书刊存放处,躺在那里睡前或醒后,只要不上班和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可以足足过把懒书瘾。特别是在外面下雨或者寒风凌厉的时候,躺在被窝里看书那种妙不可言,只有自己知道。
最堕落的阅读当属厕上,虽不雅观但却惬意。借用电视上的一句广告语,就是“厕读每天都发生,只是视角各不同”。早上的如厕最有规律,脑子最清醒,读过的东西印象最深刻,触发的联想和感悟最活跃、最丰富,所以往往成为一天或一段时间的精神食粮,还真的有点上瘾,经常读得两腿发麻站不起来。由于起得早,时间足,我的许多篇博客就来自清晨厕读的心得。我终于发现了一个秘密:如厕的文品往往皆上(记得哪位作家说过类似大意的话)。你想吧,能拿进厕所里读的东西往往是比较有吸引力的东西,至少有兴致,其次短平快;当然小说期刊类也有,社科文摘类也备。但实实在在说,被我拖进厕所、并专为厕读所订阅的报刊确实罕有平庸之作。从早年的自制剪报,到后来先后订阅的《人民文学》、《诗刊》、《散文》、《当代》、《十月》、《小说月报》、《文学报》、《文萃》、《读者》、《故事会》、《家庭》、《健康文摘》、《集邮》、《收藏》、《游泳》、中国人民大学文摘卡《社会学》《伦理学》《美学》《文学理论》《现当代文学》等等,另外还有些借来书,也有些不入流的地摊书,悉数罪状,连我自己都感到拍案惊奇:读这些个东东怎一个爽字了得!
玩味这些足以厕读的非等闲读物,至少得出以下五个字的结论:精、萃、新、专、博。耶!
砂树写记于2008年1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