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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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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0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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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的隐喻

近读《庄子·齐物论》中一则影子的故事,讲述影子的影子与影子的对话。影子的影子问影子:“你一会儿走、一会儿停、一会儿站、一会儿坐,你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没有定性?”影子对他说:“我不是自己在动,我是跟着人家动啊,我跟着的人说不定又是跟着另外的别人在动呢,蛇靠它的鳞片才能爬,蝉靠翅膀才能飞。可是它们完蛋后,虽有鳞片、翅膀,就不能爬、不能飞了啊。”这意思大概说自然之道是一种变化之道,没有固定的“主”、固定的“仆”,能够做到对“所依赖的”不依赖,才是自然、才是解脱、才是自在。查阅网上对此有不同的解读,有的在朔动之源,有的取意做自己的主人。对其正面的立意我不想去考究,只想掩卷沉思,展开我对影子的理解和解读。

影子对于我们每个人都有印象。它伴随光照而背行,随动而动,坐如钟、行如风,既虚无、又富有,既夸张、又诡秘,既忠诚相伴、又来去无踪。根据这种禀赋,中国人发明了日晷来记时,西方人发明了无影灯来手术,足球场借特定的灯光将队员打上十字星影来定位,影剧院借胶片和光源的投射来上映……。好了,影子的特性与效用我无意枚举,只想谈影子留给我自己心目中的印象和寓意。

忠诚与诡秘共舞。影子是忠诚的,它与主体有着天然的因果关系,无论主体有着怎样的运动、速度和姿态,它都会紧密相随,不离不弃。它从不区分男女老少、轻重大小,从不嫌贫爱富、趋利避害,从不失约缺席,跟错人、站错队,无论对于人和物体,它是最名副其实、陪伴终生的伴侣和孪生。如果我们寻求忠诚和密切,那就从影子的这种天性中汲取真谛吧。它又是一位诡秘者,与光芒和方位作着永无休止的游戏。随着光源的远近大小、多寡强弱,它会变换出无穷无尽的姿态和尺码,从不厌战和投降。对于光芒来讲,影子是它们永远俘获不了的对手和天敌。除非没有光线,一片漆黑,光芒生则影子生,光芒近则影子大,光芒远则影子小。影子就是这样与光芒作着永不言败的博弈和对峙,即使在无影灯下,影子不是被消弭而是被覆盖,谁知道它正躲在哪个位置和缝隙中窃喜和得意呢。这种诡秘充分表明,影子从来就不是一位弱者,它既坦诚又机敏,既温存又坚韧,既多变又耐久,无论严冬酷暑、天荒地老,只要有光明和站立,影子就不会消亡。

缄默与灵动并存。人说沉默是金,世界上最最沉默的当属影子。影子从来不会发出自己的动静,没有碰撞,只有交融和叠加。更不会喧哗,但是它却能传播,是一族了不起的传媒介质。看看这些楚楚动人的词汇吧:形影、花影、身影、皮影、剪影、侧影、倒影、缩影、光影、电影、影像、影印、影抄、影射、影评、影坛、影响力等等,哪一个不是触动人心的利器和看点?电影的最初形式就是哑剧,在没有声音传播媒介之前,以卓别林为代表的无声电影哑剧曾风靡一时。还有我国民间传统的皮影戏,人在操纵皮影道具的同时辅以仿声和道白,把民间故事演绎得惟妙惟肖。所以影子虽然从来不说话,但是它所运用的赋型、夸张、投射、变异、压缩、延伸等等的灵动手法却无一例外地登上了艺术的大雅之堂,被千古运用和传承。这是一种了不起的发现和弘扬。无声的东西就这样被无限地发掘,如行者无疆,让我们对影子有了深深的敬意。

影子的使命和寓意。影子从不苟且偷生,就像《庄子·齐物论》中的描述和定论。但是影子并不盲从和呆板,我们宁愿相信影子自有它的使命和追求。影子的忠诚、执着和坚守,让一切心浮气躁、亦步亦趋、随波逐流的人们感到汗颜;影子的无言、默契,与光芒的对峙和游戏,对人类艺术灵感的启蒙和教益,又不得不令人肃然起敬、拍案惊奇;影子从一而终的使命感、亲密感让一切活着的人和存在的物体欲罢不能、爱恨交加,但是影子们从不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在远古时代,它就像一位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在进入新光源时代以后,它担负起跟随者、守望者、追星族等等的重任,夜以继日,不知疲倦。它混迹于各个门类、各种群体、各种有形的人群、动植物、昆虫、花草、物体之间,遇见阳光就灿烂,遇到雷雨就隐身,遇到黑暗就沉睡,遇到灯红酒绿就摇曳多姿,没有踏不进的门槛和受不了的待遇。

对于它的寓意和隐喻我甚至觉得一语难表,就像解读伟大的庄子,读不出声音,却分明感觉寓意无限,情深意长……。

                                                          砂树写于2011年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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