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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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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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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包的豆沙包

炎热的傍晚我正和朋友在小饭馆里喝扎啤牛侃,母亲打来电话问在哪,说她包了一些豆沙包分成一家一袋,你弟妹都来拿走了,你如果没空就让中华(我媳妇)过来拿回去吃吧。给媳妇打电话让她过去拿,她说正在家里做饭走不开。这边的朋友酒兴谈资正浓,又加之青岛原浆扎啤清爽可口,充溢着浓郁的麦芽香,所以觥杯交错、扎杯连绵。这边母亲又来电话说怎么还没过来,我一直在这等着,家里冰箱没开,怕放在外面隔夜酸了。朋友们喝完扎啤要去K歌,我说要去妈家拿豆沙包,朋友要开车跟我一起去,我说都跟着转路太远,执意自己打的去。朋友们调侃说打的的钱足够买好多豆沙包了。

打车辗转来到母亲楼下,咚咚爬上第四楼层,母亲早已手提一食品袋的豆沙包等在门前。我埋怨说这么热的天你还手腿不得劲,费这劲干嘛?母亲笑吟吟地说,我在家里没事,你们上班都忙,孩子都放假回来了,夏天又不愿吃饭,我包了你们喜欢吃的豆沙包,省的光去买一家人吃够了的包子、煎饼果子什么的凑付事,再说家里的面不赶紧做了也会招虫子的。母亲说着打开袋子让我看,有圆的、长的、面鱼型的,还有花卷型的,母亲说她为此还去转了好多农贸市场,买到了面鱼木模,鼓捣了一天做了这些。母亲一反过去唠唠叨叨的习惯,问车是否还在下面等着(母亲以为是单位的车,不知道我是打的过来的,否则她又会数落我的),催我赶紧下去,并嘱咐我回去要先把它放进冰箱里,吃的时候溜溜吃。

回家的路上,食品袋掩不住豆沙包的飘香,沁人心脾。华灯初上,路边的梧桐掩影而过,围绕豆沙包的陈年往事涌上心头……

在童年的记忆里,豆沙包一直是我们家重要的年饭之一。最早的豆沙包是每年腊月,姥姥从乡下带来。那时交通不方便,天气也冷。寒冬腊月里,姥姥要半夜起来,把事先蒸好的山药豆、小红枣、红小豆和豇豆和在一起,再发好白面并加一点糖精,然后包成玲珑滚圆的豆沙包。剩下的面再用面模磕出各式各样的面馍馍,有鱼、兔、猪、鼠、鸡、鸭、鹅、羊等等,用红颜色点上它们的眼睛,放进锅里蒸好,香喷喷、亮晶晶。摆在盖垫上凉透后,再放进箢子里,上面盖上一面红布,就成为走亲访友的正式年货。早年是姥姥搭坐进城的马车直接送来。记忆中的姥姥头戴围巾、身着偏襟棉袄,大围腰的棉裤下,乌黑的裹脚把两小腿缠得紧紧的,下面是一对三寸金莲小尖脚。当挎着箢子走进家门笑吟吟地放下箢子,摘下头巾时,正是如今我母亲的笑容。我和弟弟叫一声姥姥后会争先恐后地扑向箢子,最先数抢里面的豆沙包,虽然冻成石头蛋,但抢在手里都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过年吃豆沙包都喜欢放在最后,因为吃过后剩下甜枣的核含在嘴里,久久散发一种甜味,胜似今天的口香糖。

后来每年过年,母亲也蒸起了豆沙包。最先母亲是按老家的配方作馅子,只是把放糖精改成了放红糖,后来父亲嫌山药豆带皮、妹妹嫌枣核咯牙母亲又对豆沙包的馅子用料做了不断改进,才有了今天的色香味形。母亲包的豆沙包像她包的水饺一样特别讲究,不仅肚儿圆、个头齐,而且莲花摺的纹理都高度一致,放在篦子上象清池里的涟漪渐次展开,个个充满了精气神韵。原先母亲蒸各式各样的仿形馍馍是不用木模的,全凭了她的灵巧和想象创意,连做眼睛用的红小豆、小红枣都是她精心挑选的。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她的手发颤了,眼也花了,但是做工标准和要求依然没有改变。原先她是一手托皮儿,一手放馅儿,然后一手握包肚、一手掬包口,三下五除二即可手出莲花。现在她要把擀好的皮儿颤巍巍放在面板上,用两手拿稳勺子去挖馅逐个添加,然后再两手掬住面皮儿一起对捏,才出来这些力求整齐的圆包子。仔细端详这些看似大小一致的豆沙包,虽然打的莲花皱基本一致,但是个别地方都出现了参差不一的乱细纹,宛如母亲脸上的鱼尾纹,依稀可见。至于仿形豆沙包,母亲的手虽然拿不稳面团,想必她依旧不舍当年的心情,转尽多少个农贸市场,才买到几个当今鲜有的木面模子,制作时先把模具仰放在面板上,再把包馅的豆沙包按压进去,再颤巍巍取出即可了。难怪她说包这些豆沙包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我不禁问自己:这功夫和心情是一天的工钱、一趟的打的钱所能够买来的么?可是我还是在心里责怪母亲,如今孩子们都已经长大,最小的也已经四十好几,孙子已经参加工作,大外孙女即将大学毕业,最小的外孙女也明年考入大学,在这炎热的盛夏,花这么大的气力和功夫去包这些豆沙包,还要去哄那个开心啊?这不是分明让孩子们揪心吗。

回到家里品尝母亲包送的豆沙包,既有一种别样的香甜,又如鲠在喉,难以下咽。隐约想起“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的诗句,眼前满是母亲笑吟吟的摸样和她颤巍巍的手。

                                                                   砂树写记于2010年7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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