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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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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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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中的杜鹃花

今晨醒来,窗外大雾弥漫,大院里桔黄的路灯变成朦胧的串串霓虹,而阳台上的杜鹃花,却在这迷雾夜色之下竟悄悄地开放了。

那是一盆去年春节前朋友送的杜鹃花。往年此花名贵,送来时一半花开,一半含苞欲放,带到春节的几天正好朵朵怒放,向家人及客人渲染一片欢喜。可是开过之后却日见枯萎,无论怎样浇洒都萎靡不振,最后带着家人的一片牵挂凋零了。我母亲曾经十分惋惜地说,以后不要弄这种花了,长这么粗枝茂叶得几年的功夫,可弄来家里咱养不活,就为过年那几天的好看,过后连花带叶全死,太疼人了。

后来经咨询明白人士,告知是因为我们家里的环境都太过干燥,并且远离地气,我们浇花的用水又是自来水,不仅太生太凉,而且里面含有漂白杀菌成份,这些因素都是该花存活的大忌。杜鹃花原本产于南国,适宜于温湿环境,且在原野土地中最易生长。我问如果在家里养有什么存活办法,回答是没有特别好的办法,除去水温、水质和适当的阳光之外,再不活唯有送回花室。

去年春节前,我下乡当老师时的一名学生(现在已经是谋中学的校长)又送来现在这盆杜鹃花,送来时郁郁葱葱,叶厚而发亮,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挂满粗壮枝头,异常茂密,体形颇似南方的榕树一般,很难想象是在花盆里长出来的尤物。我说花虽然好看但我不会养,在家里干死就可惜了,他说没关系,这花可不是从花市上买的那种娇贵短命花,我养了好几年了,很简单,你只要浇水时不要直接浇自来水,先把水晒过几天就可以了。我打电话跟母亲说妈妈今年我给你送去最好看最好养的杜鹃花,她忙说不要不要,去年那盆花没养活疼得我几天都睡不着觉,今年你就饶了我吧!她用不无教训的口气对我说,儿子呀,既然那么好看又好养,你就自己养着吧,节后几天我到你家里赏花去。她知道我是一个连仙人掌也养不活的人。

没办法我只好把这盆杜鹃花放在家里待侯它,守望它在春节到来之际簇簇花蕾竞相开放。回想学生说的,花虽好看但不短命娇贵,想象花的主人和下乡教学时那一茬一茬教过的学生们,他们中的许多已经走出乡村选择了城里的事业,有的成为专营电脑的老板,有的经营饭店,有的成为律师,有的成为政府官员。可是还有一大批孩子留在了家乡,种地的,行医的,搞养殖的,当了村干部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有一次回过村里看过父老乡亲,真的萌发起贺知章“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万般感慨。

年过之后,母亲还真的叫着父亲大驾光临我的寒舍,还约来了弟弟妹妹两家,名曰吃顿饭打打牌,其实我最了解母亲的心思。她戴上老花镜围着那盆花转来转去,不停地打探这那,还用鼻子闻一闻,用手摸一摸,抓撮土捻一捻,嘴里叨叨着“啧啧,不简单,华儿还能待侯起这么像样的花。”我夫人立马争功:他什么也不管,都是我为它浇水。她立刻显落自己是如何每天接一盆地下水(我们院子里都是双水路)放在暖气包上面的窗台上,既晒又暖,湿润了屋里的空气,又晒熟暖温了盆里的水,然后把水灌进喷壶内,每天喷一遍这盆花和阳台上的大头兰、盆竹等等,弟妹们忙在一边帮腔:就是,我哥可干不了这种娘们儿活,就只管喝酒赏花的份儿。我妹妹还戏弄我:哥,喝酒之后,这一盆花能看成几盆花呀?直弄得我哭笑不得。我母亲忙打圆场:行了行了,花好人就好,花不好(活)人也好,然后意味深长地说,这花真的要养好了,可要下点功夫呦。

年过之后冬去春来,按理说春天应当是万物复苏、春暖花开的时节,可是我家的这盆杜鹃花似乎在走下坡路。骨朵越长越少,叶面上的光泽也在渐渐消退,已经缔结的花蕾也开始逐渐夭折,任凭怎么浇水喷洒也无济于事。后来枝叶上渐渐有了一层密密的微小蜘蛛,在上面织网肆虐。当时因特网上有条消息说在广州一带发现一种类似肺炎的怪病,能吞噬人的生命。我怀疑我家的杜鹃花是否也得了这种病。后来正式报道那种怪病是非典,系人畜传播,我才知道跟我家杜鹃花的患病纯粹是风马牛不相及。

随着气温的回暖楼顶的太阳能开始发挥作用,可就不知道是谁家的太阳能整天往外溢水,顺着我们楼的雨水排放管道汩汩往下淌。开始是有人在下水管口涮地板擦,后来不知谁放上一个盆子接水用,再后来有人把家里的花搬出来用接来的水为花泼水洗澡,此后来借光沐浴的花盆逐渐多了起来,我也干脆把我的杜鹃花和盆竹都端了下来,放在此处扎堆。说来也怪,这足足有十多盆的各家花不仅纷纷从奄奄一息中醒来,而且日渐茁壮,我们楼道的人上下楼,谁见了盆里的水接满了就端起来为这群花们当头浇下,使这群花们喜不自收,郁郁葱葱,闪闪发亮,日新月异。我发现我那盆杜鹃花可能因为体态粗壮的缘故,格外见长,把旁边的花挤得东藏西躲,后来不知那位刽子手直接把我那盆花的一侧枝杈整个劈下,裸露的残枝直叫人心疼,气得我夫人直想骂街。我劝说不值得生气,要为我们的杜鹃花在摧残中勇生而感到自豪,她不仅战胜了病魔,更在那些名贵的花丛里不妄自菲薄,而且发出胜利的微笑,在急风暴雨中都不曾倒下(别的小盆华和高盆花都曾经刮倒过或被暴雨打焉过),眼下国人都在抗击非典,有我们杜鹃花的精神就会告捷。

夏天秋天过去了,入冬上冻之前,我又把这盆只有一半形体的残疾花搬回到家里的阳台上,大概经受了大自然春夏秋冬的熔炼和地气灌注的缘故,整个肢体和花冠焕发一种英姿勃发、摄人心魄的震撼之美。那形状一会儿象掷铁饼的健男雕塑,一会儿像沉寂无言足以凝固整个世界的思想者,有时又瑰丽清秀得像断壁美人维纳斯,真是妙不可言。今年的春节大概太早了些,那时的残杜鹃只是奋发托举出星星点点瓜子搬大小的粉红色花蕾,可就是在今天夜里,这夜空被迷雾所笼罩的迷茫时节,她却没有任何理由地自由盛开了。

她使我今夜无眠。

                                                            砂树写记于2006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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