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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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让时光倒流50年，我不知道世界是什么样子，父亲母亲却记得清楚。那年的今天有了我，父亲外出用他的毛背心换回了半布袋红萝卜，母亲把当天的月份牌保留下来，并记下了生我的时辰。时间不会错，甚至精确到几时几分，然而年份却不那么逢时，饥饿的岁月里平添了一张待哺的小嘴，初为父母的爸妈喜忧参半。幸亏两人还都有份工作和收入，只是由于年轻还不谙照料孩子，父亲早年就没有了父母，母亲的母亲从乡下赶来伺候了月子，惦记着家里的全家挨饿要匆忙赶回，无奈母亲为我提前断奶让外婆把我背回了老家，我就这样算是加入了人间。一两岁开始我有了些零星记忆，那时感觉时光过得特慢，要么老是骄阳高照，树上的知了叫个没完没了；要么就是黑夜沉沉，有狼和獾的叫声不断传来，天老是慢吞吞地亮，太阳有时一天都不露脸。在我的记忆深处珍藏着一个褪尽色彩的瞬间，外婆背着我来到只有半腿高的麦田里，采摘几个青涩的麦穗搓皮去芒，把鲜有的几个青麦粒放在嘴里嚼烂出浆，然后再嘴对嘴送进我的口中，我甚至记得那清香甘美的滋味以及外婆年轻时的模样。转眼之间上个世纪已经过去，外婆外公早已离开人间，父亲也成为他们兄弟当中最年长的老人，不经意间自己也站上了人生半百。岁月唏嘘，人生苦短，钩沉往事，恍如昨日。历数那流连忘返的18250个日月星辰，总有些斑驳与甘苦涌上心头，挥之不去。虽然不到盘点的年岁，但总掩不住回首往事，伏拾咀嚼那些缤纷飘落的枫叶和干果，轻轻拂去岁月的风尘，把这些寂寥无言的果叶和根枝酿成陈酒，躲进自己静静的子夜，独自啜饮。
父母/怀恋。今晨收到母亲的的短信：“祝福华儿！生日快乐，万事如意。”我立马的回复是：“谢、谢、妈！”端午节期间父亲也招呼全家到市委餐厅小聚并执意亲自买单，说过端午、父亲节、华和锋（我和弟）的生日都有了。这些都成为心灵深处最温热的一隅。年幼时由于父母都上班，无论跟着外婆在乡下、还是爸妈上班后被锁在家里、以及后来被送进长托一周接回一次，最悲切的是爸妈不在身边，有一种被抛弃、被别人抱走了、被狼吃了（大人在孩子淘气时吓唬孩子的话）的恐惧，更有一种永远依偎在父母身边，寸步不离，永不放手的期盼。十分珍视这种来自幼年和童年的心灵渴望。父母给了我们生命、哺育我们成长，让我们成为今天的自己，并正在拥有他们也许看不到的未来；而且我们也拥有了自己的后代，成为了当年的他们，他们早已从鲜花与掌声的事业舞台上谢幕，生活的归宿、生命的价值正在成为他们的怡然，如今的我们能够为之做些什么？对于父母的恩情，将怎样报答？
皓月/星空。如果说从亲人那里得到的亲情和母爱父爱，从大自然里得到的是好奇，那么唯独从皓月当空与璀璨的星辰那里，得到的是心驰神往和无限憧憬。回忆从记事起，由对父母的依恋扩展为对兄弟姐妹、亲朋好友、老师同学的爱戴与尊重。无论对市面的繁华与尘嚣怎样充满好奇，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世界怎样满怀惊叹，但都改变不了对家的依恋和怀想。唯独一轮明月与星辰当空，成为最神奇、最向往的神秘空间。记得从托儿所傍晚明月下的树林草丛间，跟小朋友们一起学唱“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一起玩“丢手绢”、“找朋友”的游戏，听老师阿姨讲月宫月兔的故事，辨认金星北斗星……，从那时起，对皓月星空连同童年的憧憬就一起刻印在脑海里。后来随着年龄的长大，曾几何时在无数个月夜星空下，领悟人生由来和甘苦，酿就自己的感怀与诗篇，与心灵一起成长。后来读到康德的墓志铭：“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够深深地震撼人们的心灵，那就是头顶上的灿烂星空和我们心中的道德准则。”对此有了洗礼和升华，“星星还是那颗星星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这“篱笆墙的影子”的深情吟唱，何尝不是我们每一个历经沧桑、深爱生活之人的对月当歌、人生几何？
深情水。水是什么？在化学家眼里水是H2O，在物理学家眼里水是无色、无臭、无味、无形状的透明液体，在生物学家眼里水是一切生命新陈代谢活动的介质。在我的记忆里，水是鱼儿们的家，水是故乡小河里的涓涓细流，是大海里的碧波万里，是长途跋涉中沁人心脾的甘泉，是久逢干旱的畅快淋漓，是辛勤劳作的挥汗如雨，是感动忧伤的泪流满面，是须臾不可离开的生命资源、力量资源、情感资源、道德资源。总之对水的迷恋与敬重、深情与厚享贯穿了我的人生半百。孩提时瞒着父母与小伙伴们偷偷下河下湾，捉过泥鳅、逛过小鱼，逮过青蛙、挨过水蛭的爬身与吸允。与深水的较量是在郊外的水库，会游泳的大孩子们让我捏住鼻子憋住气闭上眼睛，四只架起把我抛进十几米的水库里，然后身体自然漂浮上来，这种恶作剧般的启蒙与点拨，让我领略深水的深邃与友善，它并不像大人们所说的只管吞没和淹死进入它的人，充满平静和清凉，没有惊涛骇浪和传说中的水怪，深受老百姓的珍惜和关注。后来断断续续开始学游泳，直到从2000年开始正式在人民公园的泳池里开始冬泳，一直坚持到现在已有十年整。一年四季无论寒冬酷暑，清晨的游泳带来一天的清爽与快乐，仔细体味入水、划水、抱水、浮水、踩水的感觉，领略水的柔情和伟力，似乎有了与它之间的心灵对话和交流，清水知我心，每天都在包容着我、启蒙着我、托举着我，教我懂得君子之交淡如水，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持之以恒滴水穿石，耐得住寂寞上善若水……。水的秉性还使我懂得了执着与珍惜，人间的情感如水般地遍布万千、千姿百态，但真正的持久沉静如水，无论经历怎样的颠沛也不会流离，宛如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为了这份纪念，我中小学的同窗还赋诗一首：
砂树写记于2010年9月2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