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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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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1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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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一语总关情

 

近日偶得安徽淮北女作家杨多春的文集《多雨的春天》,看到宇宽先生所作序言中有这样一句话,“作者的生活随笔、散文和小说里凝聚的都是爱,都是情。而没有恨!(此处着重加粗为笔者特意为之)”,让我有了为此文集说上几句的想法。我想,即便是粗浅的不着边际的话,也能够得到谅解吧。

一、以情谋篇、为情而作,淬炼情感而成文

我一直认为,散文写作,阅历、学识、情感,缺一而不精。读了《多雨的春天》文集的文字之后,我觉得我的这个观点有些狭隘和偏颇了。情感才应当是一篇散文的血脉和内在张力所在,是散文的魂,可以弥补阅历、学识这方面的平薄与单一。

“情感是人对客观事物是否满足自己的需要而产生的态度体验”(《心理学大辞典》)。情感是与人类共生的存在,而文学作品可以说是与人类情感共生的存在。刘勰的《文心雕龙·辨骚》有云:“酌奇而不失其真,玩华而不坠其实”。借用搜索引擎上的解释为:采择奇伟的内容而不失掉其真实的精髓,赏鉴花朵但不弄掉它的果实。比喻学习古代作品应注意保持其真切纯正的东西,而不是只注重内容奇巧和辞藻华丽。那么《多雨的春天》里面真切纯正的东西是什么呢?无疑是那些贯穿于每一篇文章每一个文字中的真情实感、生活的感悟、生命的感慨和咏叹。可以这么说,情感是贯穿于杨多春文学写作全过程至少是《多雨的春天》的动力和依托,所有文字都是关于情感的流露,或者直抒胸臆,或者隐喻婉转,或者低语感叹,这是一个个人心里倾诉和诉说的平台或者说是诉求和期许的引力场。在文集《后记》中这样的一句话,“多少年,一路坎坷走到今天,是最爱的文字一直陪伴着我,不弃不离,安慰着我的灵魂”,更是直接地传达着作者的行文书写的目的,同时也暗示着这些文字的内涵。

有人可能反驳说,所有的文学作品都是表述和表达情感的。但是,《多雨的春天》里面的文字是更加直接、直白、真切而真诚的表露和表达,而不是如多数文学作品特别是散文作品一样借助故事、山水、景物、历史、虚幻构想、传说、寓言等等,用暗喻、借喻和隐喻表达自己的个体体验和感情与感受,并谓之曰寄情于山水和情感寄托。生活的点点滴滴幻化为文字,对理想生活的向往之情,对游戏人间现象的劝诫之意,对所见美好善良(不拘于人和事,也应当包括物和景与境)的赞颂与讴歌,所见所闻生活中的点滴及个人的经历而引发的所感所思所悟,运用并依靠情感构建文章的灵魂,以情感的流淌带动和牵引文字的流淌,将所谓的章法、结构等概念束缚抛弃或者说驱赶出写作本身。看似无技法,以情为线,依情而行文,文字中处处都是真性情真感情的撰描与诉说。

《礼物》、《我家的两个男人》等篇章中透过生活的点点滴滴,生动、真实而原生态地还原了家庭生活种亲情的温馨甚而甜腻。《丈夫,我想对你说》类似于内心的倾诉或呓语,倒不如说是内心深处对夫妻情感及相处模式乃至心理上精神上有更高境界和更高层次的交流沟通的向往、渴望与追索,期盼一种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家庭存在和心理交流的期翼。《血色黄昏》一辑中《你怎么可以走》、《心灯不灭》等一系列的文字,对丈夫病情的悲悯诉说,悲怆的痛楚和绝望的撕裂感,更可贵的是绝望之后倔强的坚韧与坚持。

一组家人、亲人、友人的人物描写,亲情、爱情、友情,这些所有的情感之间都是相通而互通。抒发情感,并在文字之间寻找情感的寄托及心中伊甸园式的安宁的净土。这是生活的多艰和情感的多舛之后借助和运用文字来对心理的弥补和慰藉。亦有《“冲”丈夫》等短小的文字,选材或者说是截取生活中的片段或者几组画面几幅剪影几个场景,寥寥数言语,如电影中三两个镜头,将细节和细部刻意放大着呈现,用平实的文字,不过多的或者说是依赖语言的技法和文字的修辞,如生活般细腻而细润的描述,生活的烟火气、生活的画面感及生活的情趣还强调了一点不可或缺的仪式感便精彩纷呈地出现在读者眼前。人类大多数的生命历程都是这些平淡无奇的日常,可在这些平淡无奇中能够找寻到和闪现出光点和感动,被捕捉被描述被刻画被记忆,《多雨的春天》中的许多文字即是如此,作者怀有一颗敏锐的目光观察、思考而记录,让普通和平凡蕴含和绽放出光芒及深刻的寓意和意义。

二、感悟生命、参透运命,锤炼哲理画龙点睛

中国新时期的文学创作重点是先锋文学和现代文学,可以说多多少少受到了《百年孤独》的影响,特别是《百年孤独》开篇的那句话“很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一句话点出了三个时间点和三个时空,文本的当下、许多年以后的将来以及针对那个将来的过去,也奠定了这个文本叙述百年历史经历与过往的基调。当然还有《安娜卡列尼娜》中那句“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对于这个小说的主题升华和延展非常适用,对于阐释本文所欲阐释的主旨同样适用。还有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和安德烈·加缪的《局外人》的开篇段落,都说明一个段落一句话甚至一个词眼,已经可以定义一个文学作品的主旨和内在基调,对于阐释一个文学作品的本意和内涵,似乎已经足够,又似乎还可以进一步进行深挖和细化。

《多雨的春天》,需要深挖和细化的是什么?这也是困扰我写这篇所谓评论的主要问题。在这里,我看到了一些文字,精炼的文字、提炼后的意境、对人生命运这些大命题思索后的凝结与升华,成为诗意和哲理。在这个文集里面,有了这样的文字和这样的思考后锤炼的哲思,点出文本或者记录的人与事件中蕴含的及想要阐释的关于人生和命运的思考,可以这么说,《多雨的春天》不虚而为文。

让我们看一看几段段文字并稍作分析。

《一路走好》中“帅气而又单薄的形体诉说着一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龄”的句子,巧妙地借用“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纸面直解和词赋的意境阐点出一个涉世未深而故作深沉又玩世不恭的少年形象。“生命在孤独中显得格外漫长!”作为《走进画中人生》的第一句话也是第一段话,这有别与其它文字的是不在文章的最后用以升华全篇文字和文章的主题,而是在文前作开题之语,是其点睛之笔。当然还有引用“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这样的诗句作为开篇语,看上去似乎寻常了些,且不是自己的语言和心里感受。但,如此的词句置于文章的开端,不论是自己的语言还是引用诗词佳句,对于一个文本内涵和韵味的提升是大有裨益的。当然,不能就三两篇相似的谋篇结构就断言这是一个模式化、格式化的叙述。作家格非有言 “在写作中发现新的叙事可能性是作家的基本职责之一(格非《小说叙事研究》)”,不断地创新叙事模式是文学保持长久生命力的原动力之一,如若写作形成格式化,这却是不足取的。技法对于写作而言,是把双刃剑。

希望儿子“蹦跳在我生命的旋律中”,“日子如秋叶,哗哗啦啦地便掉了许多”,诗意化的语言和诗歌意象转换在散文中的应用,让文字更有韵味和文字被阅读后有回味的空间。“母爱是完美的,缺点是时代的”,这样一句话,体会到了“大爱无疆”的境界和随着时间而成长后对母亲的理解与包容。出现在《阿豆》中的“好像一条街就走过了千山万水,总是云里雾里”这句话,借这样的语境说明人生曲折和前路迷惘与未知之外,又仿佛是一语成谶的揭语,暗示了阿豆这样一类的女子冥冥之中无法摆脱的悲剧命运。

这些哲理思辨的文字,是通篇文字的眼,或者说是文本的灵魂之所系。是作家林敏所说的“常有佳词丽句灵动与文字之间”。诗化的语言、哲理化的文字。文无定法,重在新意。这个新意是意境和哲理的新意。这也是《多雨的春天》里一部分文本具有的新意之一。

可是,为了这些诗意或哲理的文字可以雕琢和拔高,让这几行感悟和哲思的文字游离于文本的叙述之外,一定会显得生硬和刻板。然而,可喜而难能可贵的是《多雨的春天》中相关文本中呈现出来没有这种刻意的升华,而是自然流露,是心情、心境和际遇所致的感想与思索。

三、手写我心、手写我口,个人经历的书写在文学中的价值体现

散文写作,不论是内容还是表现形式,似乎有着向深、大、全、史、古转变的倾向,古刹庙宇追溯千年,游历的见闻之外自由联想和发挥,纵横沟壑,言说家国情怀、民族命运、人生际遇的文化大散文,占据了相当的份额,也得到了许多认可与评说。这当然可以有也是必需的。但是我觉得,散文写作也需要梁实秋、周作人、汪曾祺笔下雅致精巧的小品文字,缺失不得。《多雨的春天》中许多文本就是这种雅致小品,虽在文字精炼和意境升华方面与梁实秋们还存在差距,但写作的出发点和主旨是一致的。

文学的书写特别是散文的写作可以说都是个人经历和个人感悟的提炼与凝结。这里似乎有一个问题,《阿豆》、《生活变奏曲》、《秋天的困惑》这些文字,当然还有一些不再一一列举,仔细地分析和品读,从文字叙述、情节设置与细节刻画,归为“小说”应当是没有异议的,也是比较常识化的分类标准。而我,更愿意把这些文字看是散文。这就牵扯出一个问题,散文是否可以虚构。我认为散文应当可以虚构。而且,散文在写作上的虚构由来已久,先秦散文中的虚构比如《庄子》中的肆意想象,开辟了散文写作的虚构先河。散文的实质和内核是“真”,这似乎与散文写作的虚构构成了一个伪命题和矛盾体。其实,在散文中虚构,包括虚构人物乃至虚构情节,只要感情不予虚构,表述的和表达的是真情实感,虚构人物和情节又何妨。而且小说在雏形期也是作为散文出现的。

个人经历既有生命历程又有心路历程,是所有作家创作的源泉和主要素材的出处。生命的境遇与感情的渴望、向往与诉求、不甘而不愿沉溺于生活中的普通,用笔勾画属于自己的以及想象空间的普世的众生相。阅读《多余的春天》中的文字,能够感觉到和感受到作者心中的感受与感悟的酸甜苦辣,能够体会作者笔下呈现的是情的温暖和爱的炙热、生的艰辛以及命运的困顿和追索的不甘与不舍。这些文字的平实,却无法掩饰作者以真诚的态度书写生活的真实,并在文字间寻觅生活亦或者说生命的存在意义和生存真谛。

论述女性作者的写作,“女性写作”这个概念和命题是回避不调的,刻意回避倒显得有些矫揉做作了。“女性总是不缺乏疼痛的,不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的。我发自内心地觉得,女性独有的疼痛也是当代女性主义写作的秘密(《十月》“新女性写作”讨论中常旻雨语)”。因而,可以说女性写作在题材关注和表述方式上有其不同于男性写作的选择。文本中不同的篇章中多次提及到高考失利、童年的纯真幻想、青春期的憧憬、生活中的失意与困顿,特别是直接关系到女性命运与人生选择的爱情、婚嫁等,除了文本中明确了是“自己(这里的自己可能是作者,也可能是文本故事的叙述者。在现在小说写作的叙述中,常常可以见到作者和文本故事的叙述着是分裂开了的。而且现代小说的叙事已经由平面叙事拓展到三重维度叙事了。当然,这个不是本文论述的范畴)”之外的,有《秋天的困惑》中秀与峰青涩、苦涩还带有一点愚昧的恋与失恋,《兰》中的兰和宇受困于现实所迫无疾而终的爱情和兰的注定没有快乐的婚姻,《梅》里的随命运而逐流的无望的婚姻悲剧,还有《歪嘴黄罐》中凄美凄凉的爱欲与相思。

这看似相同或者相近似的经历与际遇,却造就了不同的人生经历,有着不一样的甜美、酸涩和苦楚,更是有不同的生命体验与人生感受。这应该不是作者有意通过文字进行的多重生命体验和探寻生存状态的多重可能性,而应该是现实或者说真实环境以及真实的人物以及人物的影子在作者内心里的折射与投影。偶然间的不同抉择和突然间的改变而扭转了人世间悲欢离合的节奏和方向,让人在生存面前只能无奈和不得已地挣扎着被动接受。

“付秀莹反复书写知识女性的情感缺憾与心灵的分裂状态,对于她们而言,爱情似乎永远在他处,在那边”(《作品》饶翔《付秀莹论》)。借此论述推而广之,生活和婚姻也与爱情一样,美好总是在别处。别处是憧憬和向往的美好,是生活与婚姻的“他处”。在思维的柔软和现实的坚硬,必然造成一种心理的冲突和不适,只能够借助于“别处”的想象中的美好填补生活中以及心中的缺憾。这就是文学给人类的慰藉,好像也是《多雨的春天》文本本身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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