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甲
每当晨曦微露,我都要沿着唐王河畔漫步。从文博苑小区南门出来,沿着唐王河溯游而下,便来到了唐王河公园。
冬日的唐王河公园比平日冷清了许多,游人稀少,我得以独自享受这难得的寂寥。此时,一潭镜水临照的河面上,芦苇披霞,烟波渺渺,野鸭成双。此情此景,令我不禁吟出《诗经》中的佳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一朵朵、一簇簇芦苇花如那淑女,恬静、素洁、飘逸、高雅,飞舞中透着灵气,在朝阳的照射下闪耀着缤纷的色彩。她超脱低级、拒绝媚俗,柔顺中不失傲骨,以无穷的韧性醉倒了这凛冽寒风,更是醉倒了无数文人墨客,为历代诗人所赞美。此时,我忽然吟出宋朝吴潜的词《南乡子·野思浩难收》:“野思浩难收,坐看渔舟度远洲。芦苇已凋荷已败,风飕。桂子飘香八月头。归计这回酬,犹及家山一半秋。虽则家山元是客,浮休。有底欢娱有底愁。”
是啊,“芦苇已凋荷已败”。千姿百态的残荷,总让人浮想联翩,不管是艳丽还是枯萎,荷总在散发着独特魅力。看,河面上那一簇簇、一片片的残荷争先恐后地挺直了腰杆,倔强而又顽强的刺破冰面,宛如一座座雕像,在寒风萧瑟中屹立着,像坚守岗位的哨兵,不管风吹浪打、酷暑严寒,他都在那里;那枯焦了的枝叶,或弯或折,或曲或拧,不屈不挠,拼的残身留亮节……
眼前的残荷,风烛残年,皱纹如雕,看不见曾经的风姿绰约。那曾经翠过,曾经艳过的荷,随着季节去了,在盛开与衰败之间,在繁华与落寞之间,我看见,生命在不同的时间,以不同的形态,展现出的一种别样的精彩;我聆听,残荷的生命交响曲,季节的变动,脚步总是那么匆忙,一阵冷风,轻轻拂过,你看这一枝枝的枯荷,浅浅回眸,枯干的荷叶,静静伏于水面,等待来年的萌发,没有这冬日的残荷,怎会有夏天的荷花飘香?谁又能说这残荷不是一种美呢?是啊,残荷是一种崇高的境界,一种坚韧的操守。枯叶卷曲的姿态,实质是一种含蓄的美。枯梗残叶,一种铁骨铮铮的意志。
我爱这残荷,爱她那被人们忽略的美,如歌,如梦,让我痴迷,残荷的魅力就像岁月中褪色的记忆,淡淡地,默默地,却又那么顽强的生动的印在那里。
远处,河两岸一排排的垂柳,叶子已脱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迎风飘曳,偶尔有几只觅食的乌鸦停留在树上;冰面上,三五只野鸭在觅食,步履蹒跚,像风烛残年的老人,略显得有些苍凉。让我不禁联想到一首古诗词:“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凋谢的芦苇花、残荷、败柳、夕阳等共同构成了一幅冬日里的唐王河的景象,给人以沧桑之感。但我认为,大自然的美,在于生命的轮回;人生的悲壮,在于生命只有一次。残荷,残亦悲壮。以其残缺的躯体展示顽强,陪衬铺垫着娇美,陪衬是一种美德。残荷,残亦风流。以其残缺的枝叶守望严冬,守望来年的春天,守望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涵养。恰恰是这种貌似萧条的死亡将生命的又一程孕育在莲子与藕之中,冬眠在冰冷的泥水之下,此刻新一轮的生命之芽正在悄然萌发。又正如这夕阳,每一次的夕阳西下不正是为了迎接朝霞的升起吗?
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才能体味到人生的滋味。人生苦短,时空永恒;智者所能有限,钝者所悟无极。百川归海,都是由动到静;万物齐一,皆有苦辣酸甜。
是啊,经历了春的萌芽,夏花的灿烂,秋的收获,唐王河迎来了冬的沧桑,历尽沧桑不正是为了又一个岁月轮回吗?
我爱残荷,我爱这冬日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