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甲
古人每逢相逢送别、重要节日或重大活动,饮酒作诗是少不了的。开心的、忧郁的,都在诗情中得以体现。我沉醉于古人们的友情,他们在酒香中发酵沉淀,在一场场酒事中,让漂泊的心灵找到了精神的寄托。
岁月悠悠,年岁渐长。当年轻时的冲动莽撞沉淀为稳重大气,当肩头因为扛起责任而变得更加厚重稳健,喝酒的品味也愈发追求少而精,不是对的人轻易不贪杯,不是对的酒轻易不大醉。曾经酩酊时许下的酒愿,在令人流连忘返的酒香中,或实现或忘却,但始终不能忘记的是邀古代文人喝上一场酒。借用今天比较流行的一句话,便是“品的不是酒,是人生。”
盼望了一个冬天的雪花,下午终于飘飘洒洒、漫天飞舞般降落。
在这个雪舞时节,静默无边的思绪,细碎的六角精灵,翩跹的形态像柳絮,像芦花,像蝴蝶,如醉如痴的凝望,那一朵朵晶莹中浸润着我的梦想,雪,落在枝桠上、屋檐上,各式楼宇,勾勒出不同风景的美丽弧线,像时光之轮穿越到千年前的冬天,享受古诗词中的冬日暖阳,感受不一样的冰雪情怀。
假如我与白居易对饮,将会是这样一个场景:寒冬腊月,暮色苍茫,风雪大作,白居易在家生好炉火,将新酿的酒烘熟,只待我这个朋友早点到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新酒、火炉、暮雪,三个意象连缀起来构成一幅有声有色、有形有态、有情有意的图画,其间流溢出友情的融融暖意和人性的阵阵芳香。“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新酿的米酒,色绿香浓,小小红泥炉,烧得殷红。天快黑了,大雪将至,能否一顾寒舍共饮一杯暖酒?可惜我不是刘十九,我想,刘十九在看了白居易的诗后,定然会立刻欣然而来,两人痛快畅饮,也许此时屋外正下着鹅毛大雪,但屋内却是温暖、明亮,是多么温馨惬意,令人身心俱醉。
假如我与南唐诗人徐铉共饮,又会是另外一番景象。在飘雪的日子里,最幸福最温暖的事情莫过于与知己,围着新炉煮茶,看着篱边残菊卧倒在池水中,塞外的鸿雁向着晚霞远去。可是,昔日的美好总是这样短暂,一转眼,又是一年小雪节气,发如轻霜,斑驳一片,突然剩下一片流年无奈。回首往事,唯有一片诗意遥祝似水年华,真让人惆怅不已。“征西府里日西斜,独试新炉自煮茶。篱菊尽来低覆水,塞鸿飞去远连霞。”寂寥小雪闲中过,斑驳轻霜鬓上加。算得流年无奈处,莫将诗句祝苍华。
假如我与纳兰性德对饮,就会是“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翻山越岭,登舟涉水,走了一程又一程,离自己的家乡越来越远。经过白天的长途跋涉,夜晚到来,将士们在旷野上搭起帐篷休息,夜已深,千帐内却闪现熠熠的灯光。羁旅劳顿之后却夜不能寐,此时此刻,内心思潮翻滚,想起自己温暖宁静的故乡,没有这般寒风呼啸,没有这种雪花乱舞的恬噪之声。
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想家的时候,从“夜深千帐灯”壮美意境到“故园无此声”的委婉心地,既是词人亲身生活经历的生动再现,也是他善于从生活中发现美,并以景入心的表现,对故乡的深深依恋和怀念悄悄跃然纸上。与他对饮,也许我要醉倒在家门口了。
假如我与高适对饮,“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六翮飘飖私自怜,一离京洛十余年。丈夫贫贱应未足,今日相逢无酒钱。”
黄云蔽天,绵延千里,天色只剩下一点余光。夜幕降临以后,又刮起了北风,大风呼啸。伴随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一群大雁疾速地从空中掠过,往南方飞去。在这离别之际,不要担心前路茫茫没有知己,天下还有谁不认识你呢?就像鸟儿四处奔波无果,只能自伤自怜,离开京城已经十多年。大丈夫谁又心甘情愿穷困潦倒呢,可是今天相逢我也掏不出酒钱。
与那些凄清缠绵、低徊留连的赠别诗相比,诗人在即将分手之际,全然不写千丝万缕的离愁别绪,而是满怀激情地鼓励友人踏上征途,迎接未来。如果不是诗人内心的郁积喷薄而出,则不能把临别赠语说得如此体贴入微,如此坚定不移,也就不能使如此朴素无华的语言,铸造出这等冰清玉洁、醇厚动人的诗情以及对友人的关爱、鼓励之情。“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那还说什么呢,掏不出酒钱,我有啊,让我们一醉方休,喝它个天昏地暗,喝它个日月无光!
乡愁、友情、离别,也许总是和冬日相伴,大概冬日的寒冷,更容易让人想念家乡的温暖。亲人的关心、友人的挂念,为寒冷的冬季增添了一抹暖色。读罢这些充满暖暖温情的诗句,让我感觉今年的这个冬天不再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