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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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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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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村庄

李兴甲

我的村庄踩着至圣先师孔子的母亲颜徵在的足迹从远古一路走来,村边的小沂河绕村而过,固执地流淌了上千年,犹如我的村庄生生息息传承了一代又一代。

我的家乡颜母庄坐落在山的怀抱里,北依颜母山,西望孔子诞生地尼山,南隔小沂河与薛刚反唐之地——昌平山凝视,东仰望英雄小山。因孔子的母亲颜徵在出生此地,故村名颜母庄。后人为了纪念颜徵在,在颜母庄村北兴建了颜母祠,祭祀孔子母亲。祠堂三间,始建于明弘治三年(1488年)。颜母祠、颜母洗手的“扳倒井”暨“孔圣泉”等至今保存完好。抗战时期,曾是尼山地委所在地,八十多年前,八路军曾经在小山抵抗日寇的侵略,83名烈士长眠于此。

村南原有一座“三孔”桥,桥头立有一石碑,有“一碑三孔”桥之说,石碑上刻有“颜母故里”四个大字,为晚清康有为书写,康有为曾两度到此,并亲自提笔两筒,一筒是“古昌平乡”(现该石碑在尼山书院),一筒是“颜母故里”。抗战时期,日寇曾经到此,见村口立有该石碑,便深鞠一躬绕道而行,去了附近的官庄村进行了野蛮的烧杀抢掠,颜母庄得以幸免于难。1958年兴建尼山水库,村庄原址被水库淹没,石碑不知去向。如今,政府投资重新兴建了颜母大桥,立了石碑。

相传孔子母亲颜徵在17岁时与60岁的叔梁纥结合,在颜母庄村西山坡树林下草地上生下孔子。这片树林被称作“文德林”。为何叫“文德林”,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孔子降生后,这里便生出类似巨笔的“神柏”。当地人用“笔柏”的枝杈燃烟,可制成名墨。此种墨汁,落纸清香四溢、经年不变。曾有贪心人,把几株“笔柏”移种自家山田,结果枯萎而死。自金代始,此景被称作“文德林”。生孔子的草坡被鲜血染红,至今仍是红色,称为“红草坡”。至于为什么会出现“红草、红石”,这自然是现代地质学者和植物学者研究的问题,我更倾向于这一美丽的传说,使这一方水土,更突显了灵气与神奇。

由颜母祠西行三公里便是尼山书院了。书院位于曲阜市境内的尼山上,是孔子给颜回等众弟子授课的地方,此处依山傍水、环境优美,置身其中,仿佛到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一般,沐浴儒学的春风,陶醉于山水田园之间,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行,让人沉醉其间,流连忘返。

在尼山书院北侧,有一条被称为“中和壑”的深沟,寓意“中庸和谐”。唐宋时期,天然形成一种不用人工打磨、不需工艺造型的尼山砚。可是,千百年来,只有正人君子才能捡拾到。那些躲在历史阴暗的角落里损人利己的小人,即便天天搜寻,也无缘得见……明万历年《兖州府志》中,叙述尼山砚的文字是:“尼山之石,而为砚。纹理精腻,亦佳品也。”清乾隆年间《曲阜县志》记述为:“尼山之石,纹理精腻,质坚色黄,求之不易。”而今,更是难得一见。不过,听说近年,一位鲁砚名家在五老峰下发现新“砚源”。尼山砚成为人们爱不释手的“曲阜三宝”之一。

尼山书院下方便是夫子(即孔子)洞。华夏大国的“圣诞洞”,其实并不大,进深约三米,一侧有长石如床,床头凸现一条青石如枕。关于此洞,流传版本很多,一说,当年,赶路的颜徵在分娩在即,只能跑到这处山洞,产下孔丘。另外一种版本,因叔梁纥嫌其相貌丑陋而被抛弃在山坡,后被母虎叼往洞中喂养,夏季炎热,有老鹰翅膀遮阴纳凉,故有“鹰打扇、虎喂养”之说。颜徵在扔下孔子后十分悲痛,常到尼山寻子,后在山洞中找到孔子,将其抱回家中。途中口渴难耐,遇一水井,便说井倒下来就好了。果然那井立刻倒下,井水自溢而出,颜徵在便喝了井水。这些传说,尽管有些离奇,但这段过往,被当地人世代相传,一如夫子洞前,自古至今潺潺作歌的溪流,谁也不知“歌词”叙述的陈年旧事,是否真切,但有一点毋庸置疑,至今在颜母庄村北仍有一口扳倒井,并立有石碑。老井造型独特,井水清甜甘冽,能上涌自流,20世纪60年代被炮炸毁,断了水脉,从此不再自流。

遥想当年,老井旁,辘轳发出绳索的摩擦声,水桶与井壁碰撞声,桶里的水滴落井中发出悦耳的叮咚声,各种声音回响在深幽的小巷,宛如夏夜里的催眠曲。在那个科技不发达的年代,一切靠人力。炎炎夏日,麦场上,田地里,乡亲们常会提上一壶井水,解渴驱热,井水清凉而甘甜,沁人心脾。那甜丝丝的井水喝得那叫一个畅快,大碗端起,仰脖一饮而尽,转瞬炎热尽散。隆冬时节,村边的小河也已结冰,此时的老井在阳光下热闹起来,一桶桶冒着热气的井水被姑娘、媳妇随着笑声哗哗地注入盆中,挽起袖子,雪白的双手尽情地拿起衣服在盆里揉搓。水温适中,不冷不热,是老井使她们免受寒冷之苦。老井虽老,即便在干旱的年月也从未干涸,养育了孔子历代子孙,也是全村人生活的源泉,因这井水,百岁老人在此亦多见。当年搅不动辘轳的小毛孩如今也长得高大魁梧了。岁月更替,时代在进步,通自来水后,老井也渐渐地退出了人们的生活,犹如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静观村庄的日新月异。

夫子洞前的溪水,因傍了“圣诞洞”,故有“智慧之源”之称,也被称作“智源溪”。智源溪下游的村庄便称作“鲁源村”,现在该村整体搬迁至尼山山前的小康楼。遥想当年,尚在襁褓中的孔子,听到这舒缓有节的溪韵,是否伴随他悠然如梦?是否会想到成人后会发出“逝者如斯夫”的感叹?是否把颜母的祝福声悄然承载、流入齐鲁大地,继而汇入了华夏江河?但,尼山是与耶路撒冷比肩齐声的文化圣地,是中华文化的制高点,有着超越时空与国界的影响力,这是毋庸置疑的。

穿过时光雕琢的小巷,几只小鸡悠闲地踱步刨食,时而发出咯咯的叫声,大黄狗也不时窜来窜去地凑热闹。石头老宅大多已荒废,陈旧的屋舍上留下了岁月斑驳的痕迹,被时光锈蚀的门锁尘封一段老旧的往事。那院落疯长的野草,还有那芦苇根部四散憋出的新芽,犹如我的思绪恣意蔓延生长。家门口的石碾碾过我的少年时光,每逢放学后,母亲便吩咐我和姐姐去石碾碾猪食,推着碾棍在周而复始的年轮中,地瓜干、玉米粒便在石碾的碾压下,偃旗息鼓,粉身碎骨,最终成为猪的美味。那如月牙般弯弯的镰刀更是承载了我的太多太多的回忆,割草、割麦,它是我们的好帮手,如今,它们早已被各式各样的脱粒机、收割机代替了,但无论时代多么进步,那深深烙印在我心底的家乡情结始终没有改变。村口的小洋楼越盖越漂亮,老巷子里也只有那些舍不得离开的老人依然在坚守,老人们说这是他们的念想,这何尝不是我的念想?如果真的没人住了,没人看管了,这些老屋也会被岁月淹没。

我们虽然离开村庄越来越远,远去的村庄,也只有回忆在心底缓慢生长,抽穗、拔节的速度几乎完全取决于想念的深度。陷入深处时,回忆是一丛丛繁荣激越的野草,蓬勃而纵情。但她从未走出过那颗漂泊的心。即便她一无所有,甚至连名字都没了,颜母庄永远是我心中最感动的字眼,也是最能触动我内心深处的地方,是我心中永远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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