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泗水流入古诗词
作者:李兴甲
一处地名当然是一个名词。
但这仅仅是在开始的时候。如果你深入进去,知晓了它的前世今生,来路去处,可能就不会这样想了。你会发现它拥有更为丰富的词性。
尤其是当它被嵌入了古诗词,被一再地吟咏。
山东泗水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泗水,位于山东省中南部,西接曲阜,北依泰山。至今已有2000多年历史,因“禹治九水”之一的泗河(古称泗水)发源于境内而得名,是伏羲、虞舜的故乡,先贤仲子的故里。被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誉为“海岱名川”。境内有泉林、石漏等八大泉群,其中泉林泉群被《山东通志》列为“山东诸泉之冠”。
自古以来,诗人骚客便竞相状写它的万千气象,其中流传最广的,当属宋代朱熹的《春日》了。这样的句子不会有人感到陌生:“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初读时,只觉得是在咏春,从诗中描写的景物来看,也的确如此。可细究起来,并非如此。朱熹是南宋人,靖康之乱后,南宋与金国以淮河为界,隔江而峙。淮河以北是金国的疆域,此时的“泗水之滨”已经是金国的国土。身处南宋的朱熹“寻春”是寻不到这里的。其实,朱熹一生也未曾来过此地。就像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一样,以梦为由,抒写了对光明、自由的渴求,对黑暗现实的不满,表现了蔑视权贵、不卑不屈的叛逆精神。
朱熹则来了个托意神游寻芳。“泗水滨”是圣人之地,是孔子传道授业,弦歌讲诵之所,是儒家的发源地。曾在孔府看到其家联,曰:“尼山根柢家乡远;泗水渊源盛泽长”。可见,朱熹是神游到了儒家圣地,寻圣人之道。
作为圣人之地的泗水,自然少不了有关孔子的传说故事。
据说,孔子带弟子们在泗水河畔游玩,动情地望着泗水河,陷入了沉思。
颜回问:“老师遇水必观,其中一定有道理,能不能讲给我们听听?”
孔子凝望着泗水的绿波,意味深长地说:“水奔流不息,是哺育一切生灵的乳汁,它好像有德行。水没有一定的形状,或方或长,流必向下,和顺温柔,它好像有情义。水穿山岩,凿石壁,从无惧色,它好像有志向。万物入水,必能荡涤污垢,它好像善施教化……由此看来,水是真君子啊!”
弟子们听了老师的一番宏论,无不惊讶。孔子从司空见惯的流水中,竟能看出如此深奥的道理!
但实际上,有关泗水的出色诗句还有很多。“醉别复几日,登临遍池台。何时石门路,重有金樽开。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徕。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这是诗仙李白写的《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一诗。
李杜二人曾在梁宋(今河南开封、商丘)之间结伴游历。次年,再次重逢于鲁郡(今山东兖州)。春去秋来,杜甫西去长安,李白再游江东。分别时李白写下了这首送别诗。
李白的赠别诗,首首有新意,句句是珠玑。这首诗形容了两人像飞蓬一样各自远去,让人无限感伤!
不单单李杜,晚年的白居易对泗水也情有独钟,因种种原因与侍妾樊素分别,于是写了“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这首《长相思·汴水流》,表达了他对樊氏离去的伤感。
在朦胧的月色下,映入女子眼帘的山容水态,都充满了哀愁。前三句用三个“流”字,写出水的蜿蜒曲折,也酿造出低徊缠绵的情韵。下面用两个“悠悠”,更增添了愁思的绵长。特别是那一派流泻的月光,更烘托出哀怨忧伤的气氛。词的上阕写樊素南下必经之路。因为她是杭州人氏,故作者望吴山而生愁。汴水、泗水是一去不复回的,随之南下的樊素大概也和河水一样,永远离开了他。所以作者想象中的吴中山脉,点点都是愁恨凝聚而成。短短几句,把归人行程和愁怨的焦点都简括而又深沉地传达了出来。尽管佳人已去,妆楼空空,可作者一片痴情,终难忘怀,他便于下阕抒发了自己的相思之痛。两个“悠悠”,刻画出词人思念之深。这种情感的强烈,只有情人的回归才能休止。然而那不过是空想,他只能倚楼而望,以回忆昔日的欢乐,遣散心中的郁闷而已。
这篇作品形式虽然短小,但它却用回环复沓的句式,流水般汩汩有声的节奏,贯穿于每个间歇终点的相同韵脚,造成了绵远悠长的韵味,使相思之痛、离别之苦,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悠悠泗水河,岁月变迁,往事已矣。流淌千年的泗水河周而复始,传唱千年的古诗词如泉水不竭地一代代地传诵着,仿佛穿越过历史的烟云,在秀美泗水留下璀璨的人文光辉。(原载《人民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