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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成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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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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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的容颜

爱情的容颜

文/张成磊

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村里大凡男女青年到了婚嫁年龄,都是父母托媒婆给介绍“对象”,男女青年见面彼此“相中”,就可你情我愿“处对象”,先恋爱再结婚。也有男女青年彼此没相中,但父母相中的,难违父母之命,也只能步入婚姻殿堂,先结婚后恋爱。我的爱情,不在这两种情况之列。我的爱情,既是一场毫无预料的相遇,又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初见

村子后面有一个很大的水库,水质清纯,是周围村姑浣衣的好地方。姑娘们的洗衣声和欢声笑语掀翻了午后的宁静,也每每惊扰了我的目光。

姑娘们喜欢午后浣衣,周围村子的“偷鱼贼”却喜欢夜晚出动。水库里面盛产鲢鱼鲤鱼,“偷鱼贼”手气好的时候,往往撒网就能捕到。我小时候,父亲白天除了在地里劳动,晚上还受雇于人在水库里看鱼。父亲在水库边扎一窝棚,晚上在里面睡,听见水面上有动静,就划皮筏子进水库里,把“偷鱼贼”赶走。

我经常坐皮筏子与父亲一起进水库赶“偷鱼贼”,在夜晚划着橡皮筏在宽阔的水面上飘荡,看着月亮从东边慢慢升起,水面波光粼粼,流萤在周围林间缭绕,我心中总会产生一种欢喜之情。

有一个月亮半弯的夜晚,我和父亲看鱼,却连着遇上几波邻村的“偷鱼贼”,我和父亲分别划着皮筏子去驱赶。我在驱赶一伙“偷鱼贼”时,发现这是一对父女。那父亲满头白发,小女孩却仅有十多岁。因为渔网被水草挂住了,那父亲在整理渔网耽误了逃跑,被我当场抓住。那父亲显然很憨厚,在我这个小孩子面前竟然显得手足无措,呐呐地说:“孩子她娘病了,想吃鱼。没办法就借了别人的渔网来捉几条鱼。”那小女孩在我手电光的照射下,显得既恐惧又害怕。我想起了我早逝的母亲,心里一酸,从皮筏子上拿过两条鱼,递给那个父亲,说:“大伯,谁还没有难处。你们拿鱼走吧。”女孩转身走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睛在夜色里闪闪发亮。

偶遇

少年时一个月夜,我与同学打赌,独自一人爬北垛峰去捉受伤的苍鹰。爬到半坡,却忽然隐隐听到一阵笛声。我仔细倾听,确定笛声从北垛峰南侧传来,就折身循声找去。

翻过荆棘密布的山道,然后下到北垛峰前。峰前不远处有一堵石块堆砌的石墙城垣,石墙下的白色沙砾月光下银白似雪。沙雪中有一间草房子,草房子前边有一个身着青衫的人影坐在石块上横吹竹笛,月光下城垣墙头白如染霜。

在我印象里,石墙城垣下原本没有草房子,也没有吹笛的人。这草房子搭于何时我不知道,这吹笛的人来自何方我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笛声,月光下我还真难发现那青衫人。

我蹑手蹑脚,慢慢靠近那个青衣人。到了近前,这才发现青衣人竟然是一个少女。我的出现让少女吃了一惊,她啊的叫了起来。草房子里出来一个老者,对少女说:“小梅,叫什么?有人来偷瓜吗?”我这才发现身后沙地是一片西瓜地,一个个圆溜溜的西瓜在月色下闪着青色的光。原来这对父女是在这里看瓜的。我急忙说:“我不是来偷瓜的。我只是听到了笛声,过来听笛的。”那老者满头白发,拿着手电照了我一下,说:“啊,原来是你。”我这才发现这对父女就是两年前被我放走的那对“偷鱼”的父女。

“这么巧,是你。”小梅看我的眼睛闪闪发亮,“你喜欢听笛,我就吹给你听。”小梅手里的竹笛泛着清幽的光,吹响的笛声婉转飘渺,缠绕着无限的欢喜。以后一连几个夜晚,我都去听小梅吹笛。我陶醉在笛声中,山林里月光中,听小梅吹笛,那种懵懂感觉妙不可言。

相逢

十八岁时我去东北求学,渤海湾里乘舟夜渡。客船在夜色里默默前行,一船旅人随着海浪轻轻起伏,很多人没有睡意,都挤到上层甲板上。黑夜里看不清大海的容颜,可是旅人还是往前方看,仿佛前方有无穷无尽的希冀。我和小梅也趴在栏杆上看大海。

小梅也是到彼岸的,不过她不是去求学,而是应一个伙伴相邀到彼岸打工。当我一个人孤零零走进码头的时候,她立时就发现了我。她跑过来拉着我的手,仿佛遇到了一个老朋友。她欢呼雀跃着说:“没想到在这里我们又相逢了!”这时的小梅已经亭亭玉立身材丰盈,她紧紧地站在我面前,眼睛紧紧盯着我,既热烈又羞涩,她身上青春气息紧紧吸引了我。我莫名觉得,她会成为我今生中一个很重要的人。

咸涩的味道让栏杆潮湿。月光从云层里投下来,在我们青春的身子上渲染。海潮从身下升上来,淹没了我们的四肢。四周渐渐无人,小梅忽然把身子偎依到我身上,海风尽管猛烈,我还是嗅到了一阵清香。我这是第一次和女孩子接触,小梅的秀发抚到我的脸上,我心里猛地一跳。小梅说:“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我说:“会啊。”她说:“就怕以后再见面也不能长久在一起。”我说:“为什么?”小梅说:“我无法和你相比。你毕业后可以找一份好工作。而我却只能打工。”我笑了:“你这么看得起我?”清澈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依旧闪闪发亮。她用右手小拇指钩住我的左手小拇指,对我说:“不管怎样,以后我们都不要相忘,好吗?”

船到彼岸,我送小梅坐上出港的客车。朦胧晨曦中,小梅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冲我挥手:“如果再有相逢,我想我们就不会再分开了!”我一怔,看着客车远去,心里怅然若失。

牵手

从东北回来后我选择回故乡工作。只因为我念念不忘小梅。我在北垛峰前的小村子里找到小梅。没想到刚见面,小梅就问我:“你能送我去海龙湾吗?”我说:“去干什么?”小梅说:“去看我的父亲啊。他在那里打工,我好久没见他了。”因为那时客车稀少,小梅要我骑单车送她去。海龙湾离村里单程近二百多,我竟然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了。

我在前边骑,小梅坐在后边,一路上阳光雨露洒在我们身上。经过将近一天的骑行到达海龙湾,小梅的父亲见到我们,非常惊讶。而小梅却高兴地向她父母说:“怎么样?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我看到她快乐的样子,感觉浑身疲劳顿时消失了。小梅的父亲笑眯眯地冲我连连点头。第二天返程,我双腿沉重,没有了去时的冲劲,每骑行一段就得歇息一会儿。有一次为躲避大车,我们连人带车冲进了路边水沟里。人摔得头破血流,车子也摔坏了,最后三四十里路是推着车子步行回来的,我们在月色下牵手唱着歌,直至走到半夜。那次骑行回来双腿肿胀了好几天,我却无怨无悔。

时光阡陌是静美,岁月深处是成长。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当明月升升落落时,现在的我恍然已到中年。人到中年,感触更多。时时夜起回眸,趁着月光过滤,发现童年的皮筏子、少年时的清笛,青春时懵懂的夜船、青年时的单车骑行竟然是那么清晰。两情若在长久时,岂在朝朝暮暮。我与小梅从童年第一次初见、到中间的相逢再到后来的一生牵手,虽然没有海誓山盟,但彼此都在心底为对方默默相守。

爱情本就是一次回不去的远行,保持出发时的善良纯真,才会欣赏到沿途的风景,有一生难忘的记忆。现在每每与妻子在月夜里回忆起我们的当初,都还是心驰神往。月光静谧美丽缓缓洒下来,照耀千万里。月光中,我分明看见世间永恒不变的是爱情美丽的容颜。爱情的容颜,让人间平添许多妩媚和深情。(首发2020.12.13《日照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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