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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成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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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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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野坡

倒野坡

山东/张成磊

回乡下老家到野外转悠,看到几个老人趁下雨在田野里捡花生,“倒野坡”的往事就忽地出现我的心头。

我的故乡在农村,地形大都是丘陵,田地基本都带有斜度,故乡的人都把田地叫做“野坡”。“野坡”阡陌纵横,土质也不一样,各种粮食收获完了,往往还会有遗漏的藏在深土里。以前的人们对粮食非常珍惜,力争把粮食做到颗粒归仓。秋天收了粮食,在清闲的时候,还会三三两两的去“倒野坡”。

“倒野坡”就是翻地找粮食。主要有两种方式,一种方式是“刨”。人们拿一根镢头,把秋收后的土地再翻一遍,把遗漏在土里的块茎果实翻出来。另一种是捡,大到地瓜、花生果,小到黄豆颗粒,只要是能吃的,都会捡。

小时候我也曾跟我娘去“倒野坡”。那时候我还小,没有力气刨,就挎着个小荆条筐满“野坡”捡。只靠捡收获是很小的,因为“野坡”表面已经被别人搜寻很多遍了,往往很长时间也捡不到东西。但有时也会有意外收获,有一次我运气非常好,竟然在一堆苞米秸子上找到了几个小苞米棒子。这些小苞米棒子都很短,也许这块地的主人以为它们没接粒,就没有掰掉。可是我撕开苞米皮后,却发现它们还是结了粒的。尽管不是很饱满,但我很是高兴,毕竟像这种捡漏的机会非常少;我娘则用镢头“刨”。每到一块空地,都会用镢头刨半天,直至把整块地翻了一遍再换另一块地。用镢头刨很累,但能把隐藏在土里的地瓜、花生果都刨出来。我娘“倒野坡”劲头十足,大筐头子不“倒”满不会回家。

“倒野坡”的过程有时候也会发生心惊肉跳的事。有一次,我试着去摘沟沿上的野枣,不防滑进了下面的深沟里,然后看见了一条正在找洞穴冬眠的土灰蛇。尽管土灰蛇已经半僵,蠕动很慢,可还是把我吓掉了魂。以后我“倒野坡”再也不敢进那些深沟之地。即使有时候发现深沟的地块没有“倒”过的痕迹,我也不敢下去;还有一次,我不小心踩上了锋利的苞米茬子,不但鞋子被刺穿,我的脚心也被刺破了。我娘就赶紧给我把鞋脱下,抓了一把细土敷在伤口处。细土被血洇透后,就又敷上一层。用稀土治疗伤口的土法似乎很管用,过了一会儿,伤口就不流血了。

“倒野坡”时间能持续一个多月。到了寒冬野外结冰后,“倒野坡”就基本结束了。但有的大人还是闲不住,还会扛着镢头挑个筐头满“野坡”里走。实在“倒”不到东西,就会拾满满一筐干草回来,做饭烧火用;有时候还会在别人家收完的菜地里翻上半天,捡一些“蔬菜”回来。捡到的“蔬菜”有半枯半青的白菜叶子,蔫头蔫脑的茄子,还有干瘪的小辣椒。在那个物质贫瘠的年代,这些“蔬菜”也是不能浪费的。白菜叶子可以剁碎了用来喂养鸡鸭,茄子和小辣椒可以放罐里腌起来。我记得我娘每个冬天都会腌制一罐子“蔬菜”,有茄子、辣椒、葱叶,饿得时候把它们卷在煎饼里就可以吃。

“倒”到什么,就拿回来什么。一个秋季下来,苞米穗有一小堆了,地瓜有一小堆了,花生果有一小堆了,干草也垛满了墙角。冬季真正清闲的时候,大人们会对“倒野坡”的成果进行整理,会把苞米磨成面,冬季里熬粥喝。苞米粥喝起来粗粝香甜,如果再放进几个花生仁那就成了美味;会把地瓜煮熟了,切成片晒成熟地瓜干。熟地瓜干很有嚼头,是小孩子冬天里的零食;会把一些小花生果装到袋子里,留到过年炒着吃、招待客人。那个年代,我们小孩子过年去给长辈拜年,大人们塞我们口袋里的往往都是“倒野坡”翻到的小花生果。可以说,“倒野坡”在那个物质贫瘠的年代,对人们的冬季生活是一个有益的补充。

如今,我已经在城市里扎根,远离了乡村,可是有关故乡的记忆始终难忘。现在我跟我的孩子说起“倒野坡”的往事,他都很难理解。于是,我就经常带他回故乡,到“野坡”走走,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体里也流淌着“野坡”的血液,让他对粮食产生敬畏,让他尊重起起伏伏的土地。(首发《日照日报》,转载“人民融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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