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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媚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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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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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文扫地

赵老师最不喜欢逛街,准确地说,最不喜欢和杨大夫逛街。

不喜欢的原因不是嫌累,也不是怕花钱,是因为回头率太高。有一次,赵老师和杨大夫一起走在大街上,一对小情侣光顾瞅他们,差点让车给撞了,赵老师特内疚。

赵老师47岁了,可长得太着急了,跟74似的,脑袋上的前半场早就光了,中后场到是有点头发,但也白了一少半了,本来就不多,还长得不顺溜,跟烫了似的,有那么一撮老支楞着,怎么也不肯趴下,为此,调皮的学生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天线宝宝。赵老师倒是不讨厌这个外号,天线宝宝,多可爱啊!

该长毛的地方不长,不该长毛的地方疯长,一脸的络腮胡子,和鲁智深好有一比,如果两天不刮,有一个词简直就是给赵老师订制的:满目沧桑。

杨大夫老说,你看你,两天不刮胡子,跟你74岁的老爹一块走,不像爷俩,人家绝对说你们是哥俩。

不光头部沧桑,体型也没样了,不到170公分的个,却超过了170斤,走在马路上像一个成了精的水桶。

赵老师一个人上街的时候,关注的人倒不是太多,毕竟,现在社会上长得、穿得、装扮得千奇百怪的奇葩太多了。可是只要赵老师和杨大夫一上街,那绝对是一道风景。

杨大夫比赵老师只小两岁,可是,一头的黑发跟二十年前结婚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小身条比二十年前还顺溜,二十年前,她108斤,现在还有98斤。

杨大夫是锻炼狂人,每天早上四点半开始,跑一个10公里,然后到小区边上的健身区做一个小时的拉伸训练,回家洗漱之后,骑行差不多一个小时到单位,下午下班再骑行一个小时回家,晚上还要去游泳一个多小时。在微信运动榜上,杨大夫永远都是封面人物。

赵老师经常说,奥运会有一个女子铁人三项,跑步、骑车、游泳,你要是去参加中老年组,绝对能拿冠军。

运动让杨大夫越来越青春,越来越靓丽。所以他们俩走在一起,反差太大,怎么看都不像夫妻,有点像爷俩。面对这道风景,路人很少有不投来探究似的目光的。杨大夫倒是不在乎,有时还故意小鸟依人似的往赵老师身上靠。赵老师可受不了了,好像真的拐卖了良家妇女一样心虚。他越心虚,人家越怀疑,真的倒成了假的。这世界,就是这么怪!

有一次逛街,发生了一件特别尴尬的事。快中午了,他们到一家肯德基店,想凑合吃一口,下午接着逛。刚一进门,赵老师就看到了他的同事小王老师,她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刚吃完要走。看见赵老师,王老师向他问好,旁边的小女孩眨巴着黑黑的大眼睛,很有礼貌地说:爷爷好!阿姨好!王老师看了看杨大夫,疑问的又目光转向赵老师,这是您……。赵老师的脸腾得就红了,连声说道,这是我内人,贱内。王老师也很尴尬,连声说,不好意思,转过身对小女孩说,这个应该叫奶奶。小女孩甜甜地喊,奶奶好。两只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对奇葩组合。

这事发生之后,杨大夫再拉着赵老师去逛街的时候,赵老师说什么也不去了。他实在受不了那些异样的目光。

赵老师虽说模样惨点,但用杨大夫的话说,那是一肚子花花肠子。没事就喜欢坐在电脑桌前,写点诗啊文啊,写完还自我陶醉似的摇头晃脑地念。然后到网上到处找什么征文比赛,把自己的诗文寄出去,再开始写下一篇。有的时候没有比赛,就寄给各大报刊,什么《人民文学》之类的,都是有名气的,但每次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有一次,赵老师将精心创作的两篇得意小文,投给某个挺有名气的杂志社,在赵老师的心目中,这家杂志社是很高大上的。没想到,十几天就回信了,说作品挺好,可以发表,看到这儿的时候,赵老师激动坏了,终于碰上伯乐了,可是再往下看,赵老师立马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一样,从里到外,凉透了。下文说,现在杂志经营困难,发表作品要收点版面费,一个版面八百元,赵老师的两篇文两个版面,需要交纳两个八百。交完钱,杂志就马上给安排发表。

看完之后,赵老师真气坏了,他只听说写文章可以挣稿费,哪有倒贴钱的,这真是咄咄怪事。他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放着四个字: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后来,冷静下来的赵老师给那位编辑回复了一首打油诗:作文本属真性情,自娱娱人伴修行。一个版面八百快,有辱斯文败令名。就此了结了和这家杂志社的一段孽缘。

杨大夫知道此事后,大大地借题发挥了一把,早就告诉过你,别一天到晚整那些没用的东西,现在谁还读诗读文,那玩意能当饭吃?前两天,网上刚报道一个新闻你没看吗,四川还是哪,有一个诗人穷困潦倒,没法生存了,请求富婆包养。你们那点斯文,早就扫地啦。还诗人,现在要管谁叫诗人,跟骂他差不多,跟神经病一个意思啦!没事你和我出去锻炼锻炼身体,你自己照镜子瞧瞧您那体型,都成水桶啦。你再这样天天吃完饭就坐着,再过两年,你想出门,门都不让你出去啦。

真是妇人之见,你懂什么?先贤说,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听听,我做的是大业、盛事,你得支持我。行了,健你的身去吧。你健你的身,我写我的文,咱们两不相扰,可好?

杨大夫看说不服赵老师,一摔门,拂袖而去。

耳根终于清静了,赵老师坐在电脑桌前,开始自己的经国大业、不朽盛事。

过去的文人,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现在的赵老师,在努力了几年之后,衣带渐紧,那天上秤一称,90公斤了,又长了十斤。发出去的几十篇诗文,依然如泥牛入海。这是怎么回事呢,天下赏识自己的伯乐都哪去了?无怪乎俞伯牙要摔琴,真是知音难觅,知音难觅啊!屡败屡战的赵老师开始反省自己,自己犯了方向性错误。哪有一开始就给《人民文学》投稿的?那上面发文的都是大作家。

想明白了之后,赵老师调整战略,专门找边远地区的小地方小杂志社投稿,可又努力了一年多,依然一无所获。

转眼又到年底,数九寒冬了,这个冬天,大雪一场连着一场,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赵老师的创作热情,却被这一场连着一场的大雪覆盖地冰凉冰凉,再也写不出一个字来。

这一天,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又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赵老师感慨万千,这大雪,封了天,封了地,封了山,封了路,莫非这是老天在暗示我,该封笔了。

斯文扫地,真是斯文扫地!

罢了,就此封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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