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上完课,我喜欢把自己的身心安放在美丽的图书馆,让自己的心灵宁静下来,读点,想点,写点。充实着,创造着,快乐着,这种感觉极好,虽南面王不与易也。
今日的图书馆,依然极其安静,只有多情的空调,在嗡嗡嗡嗡地为我伴唱,一架一架的图书静静地等待着有缘人,那些沉默的绿萝一直油油地绿着,不管有没有人投来怜爱的目光,冬日的阳光,和春日的阳光一样明媚,只是冷冷的,没有温度,没有温度的阳光,也叫阳光吗?我不知道,那它该叫什么呢?
翻开报纸,看了会新闻,几乎所有的新闻都在背后议论别人,当然也在背后被别人议论。谁是谁非?谁能分得清呢?
又翻看了两本《校园文学》,才感觉一直生活在校园的自己已经落伍了,我写的那些文字,好像还是上个世纪的东西,总觉得自己还是当年的那个少年,可是为什么码出的文字,却这么老气横秋,怎么看,都像个老古董。而眼前的这些文字的写作者,才是真正的少年,有大学的精英,也有的刚刚上初一初二,但已经头角峥嵘,令人拍案惊奇。不过他们笔下的世界和现实真不一样,我读不懂他们,就像他们读不懂我一样,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我们又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世界呢?
坐了一个多小时,头脑有点昏沉沉的,眼睛也有点模糊。我站起来,走到窗前,静静地向外看去。天蓝得很,澄澈得像块巨大的蓝色玻璃,偶有雀影和鹊影滑过,伴着入耳的叽叽声、喳喳声。正是三九天,外面朔风咆哮,滴水成冰,真佩服这些生命,这样的日子,为什么还要歌唱着飞翔,飞翔着歌唱呢?为什么还能飞得这么潇洒,还能唱得这么快乐呢?
忽然想起,几个小时前,吃早饭的时候,看到几只瑟瑟颤抖的小麻雀,躲在教学楼冰凉的外墙上,迎接着没有温度的朝阳。当时心里也荡起了涟漪,草屋都消失了,墟里早已无依依之烟,这些喜欢人间烟火的小生灵,在这冬日的寒夜又栖居在哪里呢?砖是冰冷的,瓦是冰冷的,钢筋水泥都是冰冷冷的,连人们投向它们的目光也大都是冰冷的。最近几个夜晚,都是零下二十多度,它们是如何捱过这漫漫长夜的?它们是不是也会像某些灵长类一样,抱成一团,轮流到中间取暖?那些老弱病残的是不是会被冻死,化作流浪猫狗腹中的美食?
思绪回到窗前,我的眼中忽然闯入一个奇特的小生命——一只小瓢虫。它正在纱窗上慢慢地爬着,像一个移动的小蒙古包,横着一趟,竖着又一趟,又横一趟,没完没了,不知疲倦。它在做什么?是在无聊地数那块纱布到底有多少小窗子吗,还是也和我一样,正透过小窗子看外面的大世界?它是不是也听到了外面世界的呼唤?它是怎么进来?在这里多长时间了?它的父母呢,兄弟姐妹呢?它是这个冬天的幸运儿吗?这么温暖漂亮的图书馆,这么多有趣的书,够它读个几辈子吧,还有可爱的绿植,还有明媚阳光的陪伴,还有多情的空调的吟唱,它还会寂寞吗?它吃什么呢?它总不能学杨万里,拿半山诗句作早餐吧?
我的目光向下移,落到窗台的时候,看到了六七个标本一样的它的同伴的尸体。我一下子明白了,这些可怜的小家伙并不喜欢这儿,它们试图冲出这个围城,去阅读一本叫自然的书,在书中寻找自由。可是,它们知道吗?外面的世界看似自由,实际更加冷酷无情。它们肯定不知道,这是它们的幸呢,还是不幸呢?谁能说得清?它们只是义无反顾地在纱窗上不停地爬着,爬着,寻找着出路,寻找着自由,直到累死。一个累死了,其他的继续寻求自由之路,前仆后继,直到找到自由,或者所有的生命都结束。莫非这就是生命的意义?
看着那个依然在窗上探求着的小生命,我不由肃然起敬。
想着不久后它生命的结局,心里又是一紧。
窗外,朔风也正紧。
所有的问号都如朔风般在我耳边聒噪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知道学问渊博的图书馆能否给出让我满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