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是一只狗

吃过晚饭后，我又摇着轮椅来到门口的屋檐下，外面下着如针的细雨，但落在铁皮材质的屋檐上也是格外地响。

 一群鸟儿在雨空中四处飞，方向各不相同，有的飞回去又飞回来，还有一些在盘旋着，像找不到方向一样。

天色是淡淡的灰蓝色，空气弥漫着树香，我闭上眼睛享受此时此刻的心情，也许是因为刚好今天的身体没有那么难受，只要有一点点的舒适，我就觉得人生还挺好的，这种错觉对我来说也是很难得的事，所以值得我心情好。

  院子的大门没关。这时，一只黑白小狗跑了进来，我知道这只小狗是附近一户人家的，经常来院子里溜达，一点都不怕生。它跑到我的轮椅跟前，我逗了逗它，就直接趴在地上了，看起来我就像它的主人一样。话说起来，就是它让我家的元宝怀孕的，真的防不胜防。

那时，元宝到了临产期，它一直烦躁不安，在我房间里这看看，那看看，我母亲半夜起来给它准备了一个大纸皮箱，里面铺了垫子，放在一个可以让它生产的角落边。元宝在里面躺了一会又开始烦躁不安，还撕烂了纸皮箱，完了后又满屋子走来走去，伸着舌头气喘喘，一直哼唧。我以为一会它就要就了。那时已是夜半三更，它挨着我的床，大大的眼睛，黑黑的，圆乎乎的看着我，我伸手去抚摸它的头，慢慢地它才安静地趴着，等它闭上眼睛我就轻轻把手收走，没一会它又起来，又看着我，我又摸它头，这样一直反反复复…直到天亮。

我一夜没睡好，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了。上一次生产不是这样的，它会安安静静地在为它准备好的狗窝里生。这次，一直到天亮它也没生。

早上起来，那个箱子已经被撕的稀巴烂了，它到底是有多难受才会这样。它开始不吃不喝，一直睡觉。我想着白天肯定就生了，到了早晨九点多羊水破了，还没生。下午，才看见有一只黑白小狗出来一点点，过了几分钟还没完全出来，我想再这样奶狗就缺氧了，看样子不行，我父亲帮它拽了出来，但还是慢了，还是缺氧了，看着已经死亡，全身软趴趴，湿哒哒的，一动也不动，体温冰冰的。我想起来刷到过一个视频也类似这样，它可能并没有完全死亡。我们试着抢救。把它身子倒过来甩一甩，肚子和心脏都按摩一下，用吸管给它嘴巴里吐吐气，反复这样做了几分钟。元宝在一旁看着，或许它懂得我们在救它的崽。我心里祷告着奇迹发生。过了好一会它的嘴巴一张一张的，它会动了，说明是有希望的。我们把奶狗放回元宝身边，元宝一直用舌头舔它，还用身子、脖子给它捂着，因为奶狗的体温很低。当了妈妈的元宝，变得更加温顺，能明显看出眼神都变了。过了十几二十分钟，我听见奶狗叫了，它像是憋了一口长长的气，终于喘上来了一样。终于救下来了。

我们都以为接下去元宝还会生，因为元宝的肚子还是很大，没有明显变小。我时不时去看它，一天过去了，狗窝里始终只有那只被救下来的奶狗而已。

元宝不吃不喝，也不离开狗窝，就那样一直睡在里面。以前它生产完就活泼乱跳，食欲也大增，这次特别反常。我观察了许久，它时不时会像宫缩时那样收缩肚子，每次这样它的表情就像在忍着疼痛一样。第二天它还是如此，不吃不喝，也不离开狗窝，我们开始疑惑，它肚子里是不是还有没生出来的狗崽？晚上我想着是不是要带去宠物医院看看，与此同时我还在盼着它明天能好起来就好了。可第三天还是如此。第三天下午，它好像不怎么行了，我才开始感到慌了。我之前能那么淡定，是因为我一直觉得，动物的一生只要不遭受被故意伤害，它们天生就有能力治愈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我打电话给我正在厂里的母亲说元宝好像快不行了，她说“那怎么办？让你爸带去医院看看。” 我挂掉电话，我父亲正在和他朋友喝茶，我不知道那些朋友对他来说重不重要，我不想叫他。喊了从工位回家不到半个小时的弟弟，他从广州到汕头要好几个小时，都还没休息够。我说元宝快不行了，带它去医院看看，医院地址我发给你。

我没有跟着去，坐着轮椅只会添麻烦而已。到了那边一顿检查，医生加了我微信，告诉我元宝肚子里还有三只没生出来，有一只已经开始有腐烂的现象，如果再慢一点可能就感染到元宝。最后做了剖腹把它们都拿出来，并且做了绝育。元宝在医院住了两三天，一共花了四千多元。我觉得平安就好，不管是狗，还是我爱的人，需要花钱的，钱出，能平安就好。

生下来的那只狗崽，那几天一直是人工喂养羊奶粉，就这么一只不到手掌心大的小狗崽，就把我们累的晚上都睡不好，还是狗妈妈来照顾看起来简单些。就这样，最后四胎小狗只活了一只。

元宝恢复得很好，小奶狗两个月大就给它找了主人，我很是不舍，因为它是元宝唯一的孩子了，但母亲说养不了那么多狗，如果再养，家里一共就有三只了。元宝到如今养了六七年。第一次见元宝，它在一个小小的纸箱子里，它探出一个头来，天真好奇的眼神可爱极了。其实箱子里还有另外一只，一只毛发有自然卷的白色小狗，我给它取名叫“棉花糖”。但得犬瘟去世了。

元宝长得有一点像柯基，长长的身子，短短的腿，大概是一只柯基串串。从小就知道我对它比较好，就爱粘着我，不管我在家哪个位置呆着，它都会在我旁边趴着。有的时候好像是我需要它这样呆在身边，或许是因为我总是一个人。家里还有一只大黑狗名叫润皮。我母亲只允许它在院子里不许进屋，因为体型比较大，不好管住，关围栏里还会越狱，它经常往外跑也不爱洗澡，如果非要洗澡，必须三个人出动，一人负责水管，一人负责搓澡，一人负责抓着它。

每个认识润皮的小孩子或者大人都会喜欢它，它是一只品相很好的田园犬，纯黑色，竖立的耳朵大大的脑袋，眼睛圆圆的，虽然它现在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但它本来就是黑色的，看不出来年纪大。前两年因为母亲把拍它的视频上传到抖音，澄海那边有个人一直登门和我母亲说润皮卖给他，出价一万。我们养了十年的狗子也有感情在了，看家护院且乖巧，大家都很喜欢它，怎么会为了一万元卖掉？想想那不是人干的事，即便当时也挺缺钱的，但没有这一万也能过。当时我挺怕家里人把它卖出去，没想到家里人也不愿意卖，那我就放心了。不管是元宝还是润皮，这么多年来对家里也是有贡献的，看家护院，比门铃还好使。家道虽不富裕，但狗不嫌家贫。

看到一句话“养宠物就是在心里种下一颗悲伤的种子。” 我明白，但无论是什么陪伴着我，是人也好，动物也好，有了关联并且在这些关联中长出了血肉，有了感情，哪一样最后不会让人感到悲伤，生命为什么不能是永恒的？生命怎么可能是永恒的？所以，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