甪直的清晨

空气里弥漫着馥郁的香气，树梢上、房檐下飘散着浓浓的雾气，河面上升腾着茫茫的水气，香气、雾气和水气交汇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都显得如梦如幻。河汊旁边的芦苇风摆婆娑，让人不由得想起“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诗句。在这样的梦幻里，或许有一袭长裙的女子,正沿着河面上的小桥作款款细步，轻轻的向你走将过来。

桥静静的跨在河面上，一座挨一座在那里密密排开，多孔的，独孔的，拱形的，平顶的，造型各异，千姿百态。桥的名字也很别致啊，双桥，姐妹桥，半步桥，钥匙桥.....桥的建筑风格也是多样的,有讲究的,有平常的。讲究的，桥身上雕刻了绚丽烂漫的图案，什么莲穿牡丹、狮子滚绣球、喜鹊蹬梅等等；不讲究的，就是几块石板在那里随意的堆砌起来，青黛或者黢黑，展示着岁月的累累痕迹。当河里有小船吱吱扭扭划过，如果穿过的是拱形桥，你会感觉那像是一幅满月时嫦娥在蟾宫游玩的写意画；如果是从平顶桥过去，因为那水面和桥挨的太近，你会担心惊叫起来，而小船上的人儿会随着你的尖叫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然后在甜甜的歌声里飞逝而去。

河岸边植了依依的杨柳，随风起舞，姿态曼妙，偶尔划过你的面庞和发梢时，有发痒的感觉。中间也夹着着不少的桃树和银杏，给你季节交替的幻想。桃花开时，红红白白花临水，人面桃花相映红；银杏黄叶时，那展开的小扇叶，如同金色的霞光，漫天纷飞，沙沙沙沙，像一曲美妙的管弦乐....岸边的街上，这时也渐渐出现了早起的不同目的的人儿,慵懒而又幸福的开始忙碌。

有当地的居民，大多提着篮子，拾阶而下，或去河里浣衣，或去洗菜，鞋子敲打在石头的台阶，踢踏踢踏。往河里看去，只见青色的水草，正摆动着曼妙的身姿，水草里面躲着的小鱼小虾，吐着一串串的水泡，欢快的游来游去。忽然，有叫做黄顙的小鱼，跃出水面，把一口水呲到了浣衣、洗菜的人身上，在人家的叫骂声里，倏地沉了下去；而那长着六条长腿的水螳螂，却如同是自己惹祸了一样，在水面上飞一般地逃之夭夭。

来游玩的人儿，都失魂落魄的样子，步子不知往哪儿迈，眼睛不知往哪儿看。脚下吧，那青石板铺就的路是潮湿的，但并不泥泞；石板拼接处的石头缝里长满了青翠的苔藓，苔藓上面也可能有孢子正在绽放，像小小的荠菜籽一样。河边的桥上有正在写生的艺术家，把自己的思绪停在这如水的时光里，寂静的如同一墩塑像。还有不少走走停停只为看风景的人，把照相机、手机的闪光灯打得持续不断，目的是想把小镇和自己一块带走。沿街的民房的门都闭着，里面可能有期期艾艾的浪漫，也可能有波澜不惊的世俗；而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深门宅院里，此时可能正在继续演绎着如同昨天一样的悲欢离合，死别生离。

当一丝阳光穿透了这迷离的意境，天空刚开始是白色，然后微红，接着猛然间变成湛蓝，一切忽然亮堂起来。居民家的门错落有致的吱吱呀呀的打开了，先跑出来的却是懒洋洋的猫儿狗儿；对面枕河而居的人家的房子的后窗也慢慢撑开了，露出来江南女子艳若桃花的面庞。此时停下脚步，随便看看，刚才的迷朦中和你擦肩而过的，或许是许久的朋友，或许是曾经的相识，此刻，正站在那桥的正中间，撑一柄油纸伞，对你回眸，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