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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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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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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父亲粜粮食

过父亲节,在我记忆里还是近几年的事。女儿和儿子会在这天给我买一个惊喜着的礼物,提醒着我,又到父亲节了。

我查询了一下,父亲节和之前的母亲节都是舶来品。不知道这两个洋节日这几年非常快的火了起来。火,当然这是个大好事儿!可别误会,我是因为会收到孩子们的礼物而赞同这个节,而是它给年轻一代伦理道德的年轴上紧紧的拧上了一根弦,给我们敬老孝亲的中华传统文化又上了一个双保险。

每到孩子们给我过节的时候,我从心里头,也过着另外一个自己的节日,一个没有父亲的父亲节。父亲过世已经六年了,每年的今天我就想起他,假想他还没有走远。从心底默默的祝福节日,祈愿他在天堂生活过得快乐。

父亲一辈子是不幸的。世间不幸的事他摊上三个。两岁便没了祖父,四十几岁,母亲去世。但是到了晚年享受天伦之乐时却羸患不治之症,刚过来七十多就过早离世。父亲是幼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寿短。奶奶的命更不好,三十多岁守寡带父亲长大成人。所以父亲自小就培养了坚强勤劳的素质,非常善良淳朴厚道。

在没有父亲的父亲节里,父亲带我进城粜粮食的事油然在脑海里泛起……

记得那年我十二三岁,正好赶上改革开放前夕,政府已经允许开放自由市场贸易了。应该是寒假时候,父亲推着独轮木车,带着我去县城的集市去粜粮食。粜了粮食换钱买春天所需的种子和肥料,余下的钱再预备过年费用。清晨不到四点,黑黢黢的天昭示着农村的清净和寂寥。即便太阳升起的时刻,也是清清的冷冷的。开始,我负责在独轮车前拉起一根绳,搭在肩上给父亲加把力气。因为我们家距离县城三十多里路,拉车几里十几里还是可以的。三十多里地的路,坚持到最后肯定是不可能了。父亲发现我拉着的绳子慢慢松起,就知道我已经走路走累了。这时候,父亲要我坐到独轮车上推着我,我当然执意拒绝。记得很小的时候我是坐过这辆独轮车的,但明显感觉父亲的吃力,所以这次要解决拒坐的。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颠簸,六点半左右我们就在稍有晨曦的时刻,远处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我突然意识到,城里马上就到了。记忆中,那次我是第一次和父亲进城,第一次去县城集贸市场,独轮车驮着两袋子地瓜干,斤称有二百多斤。

印象中的贸易市场,那时候还真是繁荣火爆。粮食交易市场就在高唐县城钟鼓楼南大约一里地处。除了中间一米多的人行通道外,路的两侧全是蹲立着的粮食口袋和它们的主人。或玉米或小麦或地瓜干或小米绿豆等。口袋上口敞开着,目的是将所出售粮食的成色质量予以展示,便于粮贩们挑选。立护在粮食口袋后面的人们,这边吆喝着:“粒大质好的麦子,出面率高。快来看看啊!”那边的“黄橙橙的棒子啦,登海2号,又香又甜喽”,父亲面前的口袋是地瓜干,是父亲从几百里地外的藤县用麦子换来的。足足两大口袋的地瓜干,近两百斤。敞着大大的口袋上口,滚圆凹翘乳白色的瓜干,一个个姿势各异的躺在口袋里。父亲亮着嗓子招徕着:“正宗纯正的藤县山瓜干啦,又甜又面,好吃不贵的。”一会儿有人光顾,伸手抓起一把地瓜干,仔细端详了一番。随后把一块留下,掰开一小块放到嘴里咀嚼。只听到“咯嘣,咯嘣”的响声。嚼碎咽下后,那人不住地点头称好。父亲再一次解释地瓜干的出产地和它优质的特点。对方看来是对质量没什么问题,就和父亲谈价格。经过几番讲价,最后成交。成交的粮食,需要到工商管理部门设定的过磅处去称重量,以公平确定数量。但是要缴纳一定数额的过磅费,根据交易额也要交相应的税款。算好价款,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笔买卖宣告成功。父亲攥好粜粮食的钱,找了个僻静处将钱塞入衣兜最里层,用别针别好。只留下几块零钱放外兜。

粮食市里分列两侧长长的粮食口袋,一下子望不到尽头。虽然熙熙攘攘的人很多,但成交率并不高。在我们周遭,父亲的卖掉的地瓜干算是最早的头几份。时间还早,父亲带着我穿过拥挤的人群,去往南方向的杂货市场,采购些锄头撅把镰刀之类的农具。买过几件农具和生活用品,时间接近中午。此时的肚子也在咕咕噜噜,因为我们四点多吃的饭,六个小时时间过去了,且行走了三四十里,胃里也是空落落的了。走在集市中,摆着外面的包子铺,雪白的精粉包子,在笼扇上冒着白色的热气,诱人的香味扑鼻。加之包子铺的掌柜的吆喝声,使路过的我刻意放慢脚步,伸出鼻子贪婪的吸入包子了香味。父亲看出了我的意图,就想走进去买包子给我吃。我急忙拦住父亲,说不愿意吃包子,想喝豆腐脑呢。于是我们爷俩来到有名的陈小二豆腐店,两碗豆腐脑和三个五香火烧。那豆腐卤的辣香和烧饼的五香味,至今回味还津津有味的。总觉得还是那时候的好。

吃过饭,父亲带我去新华书店。那时候只要跟着父亲去赶集,一定要去书店看看,已经成为我的赶集标配项目。来到县新华书店,比乡镇上的大多了,琳琅满目的各种图书目不暇接。但我的选择只有两个目标,一个是画本故事书,一个是文学小说类。站在书架前流连忘返,翻着每一本都是那么有吸引力,都爱不释手。父亲慷慨地说:“看好的咱就买,别怕花钱。”虽然父亲是这样说,我深知钱的来之不易。只选了一个画本《平原游击队》和一本小说《雁翎队》,这也花去七八角钱,心里也是很疼惜。

圆了我的书店梦,父亲便带着我推车往回返。因为独轮车没有了辎重,父亲执意让我坐上去。虽然我的体重比来时的粮食轻了许多。但坐在上面的我,心里头也是忐忐忑忑。走了大概有十几里路,我说什么也不坐上面了。跳下独轮车,我要用绳拉车,父亲断然拒绝。我于是就紧紧跟着父亲身后,不知是父亲步幅迈得大还是推车子有惯性,我必须一路小跑才能追的上。慢慢的,我就错位在父亲的身后几步远,尽量跟上父亲的步伐。

冬日下午的阳光虽然没有那么强烈,但也足够温暖。父亲推车的身影映在和煦的冬阳里。只见父亲弓着身子,两只粗壮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两侧的车把,一双宽厚里的大脚用力蹬着脚下的路。我一边快步跟随,一边望着推车前行的父亲的背影,眼里陡然湿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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