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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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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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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那些事

今夏有些热,五点钟的早晨,室外温度就达三十多度。走在湖边没有一丝风,闷热十足。晨练的同伴也有同感,他自言自语地说,过去那时候没有电扇和空调,人们是如何过夏天的呢?

是啊,我们那时候是咋过的呢?记忆于是回到七八十年代,回到我们过夏天的那些事。

那时候,夏天天气也相当热。解决闷热最管用的纳凉工具就是扇子。大部分人家都是用芭蕉蒲扇,一般大户人家才用鹅毛扇。家庭经济条件差点的全家就有一把扇子,也是破了边的济公扇。

立夏节气到来前,购置几把新蒲扇是家庭的必需,但也不是每个家庭都置得起。但也未必年年买新的,家庭成员少,生活仔细的人家,一把扇子用上五六年甚至更长时间,那是很正常的,我家大奶奶就是。她和大爷爷没有子女,因是富农成分,日子过得并不好,大奶奶爱干净过日子仔细,家里用的物件几乎都是旧货。我清楚地记得他们家里那把鹅毛扇子,周遭的羽毛剩下很少,大多是骨质的东西,比普通蒲扇稍小,据说是大奶奶过门时她的奶奶送她的礼物。呼扇起来,轻轻俏俏,但风力也不小。大奶奶疼爱我,因而我也是这把扇子最大受益者。夏日的夜晚,躺着院子里,大奶奶坐在蒲垫上,她手里的鹅毛扇在我的脸上方,不停地呼扇,就像现在充满电的机器人般。她不停地扇着风,还给我讲天上嫦娥和牛郎织女的故事。

夏天到了,蚊子便多了起来。那时候没有蚊蝇净之类的东西,蚊帐也不是家家都用的上。记得每天晚上睡觉前,父亲便把烈日下晒干的蒿子草,放在屋子中间点燃熏烧,不一会便有浓烟夹杂着浓烈气味弥漫整个屋子。把门和窗关严实,捂上两个时辰。晚上睡觉时,几乎没有蚊子打扰。

父亲母亲下地回来,满身的汗水,衣服几乎都是透湿的。父亲便从水缸里舀满脸盆水,放到院子中央,脱掉上衣,用毛巾吸满水,从头到脚一遍遍地擦拭,最后把浑浊的水均匀地泼在炽热的地面上。母亲则到里屋,也是备一盆水擦拭身上的汗水。母亲没有女儿,往往擦背的活也是交给我和弟弟。现在想来能够帮母亲擦背,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可惜只是擦了那么几年光景,母亲四十多岁就走了,让我遗憾至今。

要问夏天哪里最凉快?在农村,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大门的过道即大门门庭,一个是庄稼地的地头树下。

夏天午间时间长,人们喜欢在大门过道午休。铺上一张破席子,枕上一块砖头,躺下不一会儿功夫,便有习习的凉风吹来。所以,年岁比较大的老人午晌就选在这里。那时候,经常看到那些奶奶们,老奶奶们,她们手持一把蒲扇,敞开甚至脱掉上衣,脖子上搭一件已经土色的毛巾,裸露着明显下垂而十分干瘪的乳房。她们毫不避讳,看到的人们也没有违和感。或许是年代的苍苍,或许是人们对生命的敬畏,或许那个年代人心纯净。

凉快的地头有多爽,那是城里人无法想象到的。我是农民的儿子,也是当农民过来的。那时候的夏秋作物,浇地、施肥、治虫、松土、除草、收割、耕地和播种等活计,全是人工。矮枝的小麦棉花豆子庄稼,侍弄起来还好一些,那些玉米高粱类作物,就难受的很。炎炎烈日,或背着重重的喷雾器,或扛起锄头,越是天气炎热越往庄稼地里跑。因为,这个时候除掉的草会容易死掉,喷施的药也令虫子不能繁殖甚至全部被消灭。但这钻庄稼棵的人们可就有的受了。喷药时则要全副武装,严严实实,除草锄地也得有必要的防护,不然,走上一遭两只胳膊会被犀利的庄稼叶刀勒得道道伤痕。脸上则是满满的花粉尘土,掺合着汗水,已见不得清晰的五官。从一个地头到另外一个地头,短的几十米,长的有里把地。外部闷热的气搅动着由于剧烈劳动身体里蒸发出的汗气,在严实的衣物与体表之间蒸腾。那种蒸腾热度,是一般人无法想象到的。现在真的感叹,我们当年身体是如此之强大。在这漫长的一段地头走到另一个地头,那棵自己亲自栽下的柳树正婆娑着枝叶向你招手,好像从北国吹来的凉爽风,不急也不缓正正好。此时,卸下背上的喷雾器,放下手中的锄头,解开全身“武装”,那个轻松,那个舒服,堪比一碗冰镇西瓜汁下肚。

夏日里农村的大门过道除了奶奶们乘凉,也是大爷叔叔们吃饭的地方。那时候所吃饭食比较简单,多以稀为住。玉米高粱粥、小米粗糁粥、地瓜嘎嘎,好点的有面条、疙瘩头等。在饭点,尤其是吃早饭,大家习惯端上一大搪瓷碗粥,光着膀子,肩头上照例搭一个土色毛巾,蹲坐在大门口,一边喝粥一边与对门、斜对门甚至东西邻门的邻居们唠嗑拉家常。喝完一碗回去再盛上端来蹲下继续边“吃”边聊,这样下来得一个小时的功夫呢。村里的和十里八乡的大小新闻花边消息,这里就成了第一发布厅。

夏天的湾坑是男人们的最爱。尤其是我们那些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天堂。一到中午或者太阳西下的时候,我们村西南湾沿上,会接连出现一帮人,毫不顾及地把衣服(实际都仅是一件脏兮兮的短裤)脱个精光,湾边顿时成了一溜光腚猴,白花花的一溜。大家不由分说一个号令“跳!便“扑腾”“扑腾”像下水饺一般,一个个白条钻进水里,不一会就都在不远出的水面露出头来。这里湾的情况大家都十分熟悉,水少的时候都在泛湾时逮过鱼,哪里深哪里浅哪里有坡都了如指掌。所以,扎猛子的事是安全的。大家在水里玩的花样可多的是,水性好的会从南头潜水到北岸,有狗刨式泳者打着“彭彭”一路直前,一口气不歇,一气呵成游到对岸。我的特长是仰泳。仰泳要求也挺高,四肢要平衡还要动作同步,用力均匀,这姿势最大特点是放松轻快不累。但把握方向不是很容易,游不准会偏离方向,撞上别人。在戏水过程中,往往发生些小矛盾,有人便发坏,偷偷上岸把对方衣服藏起来,造成无衣避体,只好从湾边蓖麻棵上扯一个大叶子遮挡着回家。

作为当时的小学生,夏天在学校垒泥台子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那时候村子里都有学校,可以在本村上学。但教学条件就只有我们过来的人才知道的,如果讲给现在的孩子们听,就是天方夜谭。村集体收入微薄,无钱补给学校。就是连基本的书桌书櫈都成问题。起初是大家从家里带,因家里家具也宽裕,大部分学生没法带。于是,老师就带着我们自力更生。从南湾挖来胶泥,师生一齐垒垛泥桌泥櫈。垒垛好,干透了的泥桌櫈容易掉土,我们就想了一个就地取材的办法。从盐碱地拔来碱巴棵,攥紧它用力在泥桌泥櫈上搓压,那浓浓的绿汁就慢慢渗透在胶泥里面,桌櫈泥面顿时一片碧绿。由于搓压,上面非常滑溜。炎炎夏日,躺在上面非常惬意。我们这一辈人的童年少年都是在农村这样环境里求学的。被人们称呼我们是“黑屋子、土台子、泥孩子”。至今还怀念那段时光。

夏天的晚上也是村里最静谧的时候。那时候没有通电,吃完饭都会走出家门。除了各家大门过道支起的凉铺(有的是长饭桌,有的是地排车),村中央大街广场上便是人们集中乘凉的场所。有的大人领着孩子,有的男人领着媳妇,也有陪着的老人。大家根据来的时间早晚,随机选个敞亮干净的地方,把带来的席子铺上,有的坐着,有的躺着。人人手拿一把扇子,轻轻地扇风,轻轻地讲着自己听到的新闻故事。有时故事新奇,大家都聚拢过来,听完再回到原处。这时,一股小风吹来,大家会齐声说“好凉快啊”。

村头的场院往往也是人们乘凉的好地方。由于处在村子外,四处平坦、宽敞,无遮无挡,无论哪个方向的风都会习习刮来。所以这里成了消暑的最佳处。只是距离家比较远,再者,场院四周都是老坟地,荒草野猫多,比较荒凉,胆子小的缺乏安全感。一般来这里的人,大都是青壮男人,女性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晚上乘凉,还有一个好去处,那就是房顶。那时候盖瓦房的还比较少,都是土坯平顶房。房顶由于距离地面高很多,远处的风就会刮过来。在这地方乘凉虽然好,但经常发生晚上睡觉滚下房顶摔伤的情况。老家西院四叔的腿就是因此摔瘸的。

在我记忆里,父亲还发明过井拔凉水消暑的办法。就是在晚上睡觉前,到村头土井里打上两水桶凉水,把水桶放置在炕前,不一会儿,整个屋子就感觉凉爽许多,也就达到现在空调的效果。

那时候的夏天也是挺热,但没有感觉热得如此难受。是地球变暖原因,温度过高呢,还是我们现代人太过娇气?

心静自然凉。那时候的人们心里单纯,除了吃饭睡觉,下地种田。没有过多的贪念欲望。吃饱穿暖就行。现在的人心浮躁,加之也有自然升温的原因,即便有五花八门的现代化消暑玩意,也难解暑闷暑烦暑躁。

尽管天气炎炎,甚至有时热得气闷,尤其晚上睡觉的时候,热得无法入眠。但我坚持一个原则,能用扇子解决就不开电扇,能用电扇就不用空调。一个夏天,使用空调的次数不会过十。但跟了我二十多年的金龙牌小电扇却出力不小。

夏天年年有,年年炎热无比。只要能静心寡欲,修身养性多做些善事,踏踏实实为社会多一些付出,你定会安然度过酷暑,迎接不久即至的秋高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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