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爷爷家屋后面有一片竹园,竹园的西南侧靠河边有一棵生长了100余年的皂角树。从我五六岁记事时起,这棵皂角树就矗立在那里。当年它是我们老家北洋村唯一的一棵皂角树。
皂角树很粗,树干直径有四五十厘米,我的两只小手臂是无法完全抱住树干的;皂角树也很高,已经超过小舅爷爷家的屋脊和竹园里最高的竹子,我举着长竹竿还打不着皂角果。小舅爷爷说,他小的时候,这棵皂角树就长在屋后,也不知道是哪一年栽种的。
“僻巷邻家少,茅檐喜并居。”我家与小舅爷爷家既是亲戚,又是紧挨着的邻居。因此,他家的皂角树也是我童年生活的一部分。
认识这棵皂角树,还是母亲带着我去打皂角。母亲用长长的毛竹竿鞭打树上扁平、黑色的皂角果,我在树下捡拾果实。母亲告诉我,这是“皂壳”,可以洗衣服、洗头。打完皂角,回到家,母亲先用洗衣服的木棒槌将皂角打碎,再将打碎的皂角与衣服一道放进盆里用水浸泡,用手一摸,洗衣水滑滑的。
在上世纪 80 年代,物资相对匮乏,肥皂也不多见,那时,皂角不仅是天然的洗衣用品,还是大家的天然洗发剂。附近小组村民知道小舅爷爷家有皂角树的也都来要皂角。小舅爷爷和小舅奶奶非常大方,手一指:你们自己去打。
皂角是清洁用品,还可以食用。小时候,大人们经常跟我说,皂角果子外面的一层皮是可以吃的。不过,能吃的皂角是嫩的皂角,剥开皂角取出里面的皂角籽,再剥开皂角籽外面的一层皮。能吃的就是这一层皮,果子不能吃。记忆中,这层皮脆脆的,有点嚼劲,吃到嘴里也没什么不适的感觉,身体也没无不适反应。但由于皂角难取,所以小时候也只是品尝过,没有大量食用。
我上小学后,这棵皂角树也是我和小伙伴们玩耍的一个点。尤其暑假,我和小伙伴从我家屋后的竹园到小舅爷爷家的竹园来来回回,有时搬上桌子在皂角树下打牌,在竹林里翻跟头等,留下很多美好回忆。
这棵皂角树对于我的记忆,远不止这些。
那时,母亲到秀才港里摸了一些田螺回来煮熟后,总要到皂角树上弄三四根皂角刺回来挑螺肉。因为缝衣针少,而且缝衣针泡水后保存不好容易生锈,所以,用皂角刺挑田螺肉是最好的选择。待母亲取回皂角刺,我左手拿田螺,右手拿着长长的皂角刺,轻轻拨开田螺的盖,将皂角刺往螺肉里一挖一挑,稍微旋转一下,螺肉就出来了。
不过,这棵皂角树的刺都长得不低,长得稍矮一点的也比我们小孩子高,我们儿童是够不着的。每次需要皂角刺,都要成年人扛梯子带着镰刀爬上去割下来。
令我感到惋惜的是,1997 年 1 月,我从部队回家探亲时,这棵皂角树已经不见踪迹。表舅姑告诉我,从 1994 年起,皂角树的根部可能遭遇白蚁啃噬,根部开始枯空,而且枯洞越来越大。那时不懂怎么处理白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皂角树一天天枯萎、死去。到 1996 年,家人们只能将这棵枯萎的老树砍伐掉。
对于漂泊在外的游子,故乡的一草一木都是心中的牵挂。岁岁又年年,我依旧在,故乡的很多事物却已经如云烟飘过,但它们给我的快乐和回忆永驻我的心底,别无它替。因为,那曾经的美好,是游子对故乡的眷恋之情,也是游子梦里梦外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