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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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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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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菊花

            树正

 

为采摘野山菊,我不辞辛苦,来到秦岭深处——寺耳镇以北的漫里,在张老师带领下,漫山遍野地寻找那展姿正放的山菊花。

这山菊花,虽不名贵,但真找起来,也并不容易,我俩山上山下,足足跑了一个时辰,却还是不见那种开放着淡黄色花蕾的植物。

土生土长的张老师告诉我,山菊对生长环境的要求比较严格;阳坡火阳了不行,阴坡太阴了也不行,它旺盛的地方,是半阴半阳的半坡。而我们所到之处,不是它生长的地方。

张老师与我故交。二十年前,我们同是公办小学的“民教”。后来,我转正并调离了山区,到城里继续任教,而张志华老师,则由于“超生”离开岗位,做了终身的农民。二十年当中,我们仅仅谋过一回面。

今次,他对我的光临一是欢迎;二是对我来山区的动机表示怀疑,他不相信我的长途跋涉只是为了采摘那不起眼的山菊。

“——不讲真话,善于保守思想,是你一贯的风格!……”

其实我来这儿的目的也不单单是为了寻找那浓郁的野山菊——

老友身体欠佳,家境不好,儿子又遭了车祸,因此专程看望旧友。

其次,想写一篇山区浅唱的文章,苦于没有生活,借探友之便,来此采风。

而采摘山菊一事,纯粹是妻子的嘱托。

“清热泻火,山菊地道!回来带些。千万别给我忘了!”

时值深秋,但见满山四处,大松小松青翠艳绿,婆娑有姿。间或红叶片片,点缀其中,宛若一朵、一朵盛开在松叶中的牡丹。

终于,在一条水沟西边的半山坡上,我们发见了那淡黄色的植物——山菊花。虽然它距离我们脚下还隔着一条水沟,半个山坡,但我俩忘了疲劳,飞快地越过水沟,向西,向山菊奔去。

山菊盛开在一座破旧土房子的东山墙下,一盘石磨子的周围。山菊淡淡的苦香、旺盛和茂密,与残破的土房子,以及被山菊严密包围着的、破旧的石磨子形成鲜明的对照。

四间土木结构的老房子,框着土打的围墙,土打的门楼;门楼的顶棚所剩无几,木门扇已腐朽发黑,半闭着。从外向里看,院内杂草丛生,上房屋檐下堆放着杂七杂八,零乱不堪。土打的围墙残缺不全,犬牙一般。唯院内那一株棠梨和门楼外这一棵挂满果子的山桃树,在明丽的阳光下,略显生动。

我砸砸嘴,为这一居家的境况伤心。

老友仿佛看到了我伤心的位置。他笑吟吟说道:

“这一家人,几年前就下山落户了。住进‘移民新村’了!留在此处看山景的,怕只有老哥这无能之辈了!……”

“哦。”我说。恍然大悟。

秋风习习。山菊、青松与红叶,以及漫山遍野那黄色的、白色的和紫蓝色的什么花儿,在风中波浪般优美地涌动着……。

一阵歌声,从山上传来。

 

山楂花开白艳艳,

开在崖上赛牡丹。

若问山楂哪里来,

银河岸边找神仙。

 

山楂花开三月三,

开在崖上映蓝天。

要问山楂哪里去,

《本草纲目》读一遍……

 

跟着歌声望去,只见一农家打扮的女子,背着背笼,在我们上方的小路上,一面唱着,一面向这边走来。

 

山楂花开三月八,

喜得“扁鹊”喳喳喳。

华佗笑着问扁鹊,

你到深山采药呀?

 

山楂花开山楂花,

我要留在我娘家。

娘家门前一潭水,

病了三个三岁娃!……

 

“这是秋菊。”张老师笑着说:“这里的‘刘三姐’哟!……”

接着告诉我,这秋菊姑娘,不仅爱唱,心底也好。她卫校毕业,不在城里某事,一心在本地发展。目前,她已办了诊所。谁家娃娃、老人病了,她主动上门诊治……。听说,她还想做一名“最美乡村医生” 哩。“这鬼女子,有骨气啊!”

从张志华老师为此而骄傲的脸上不难看出:这大山深处、并不缺乏人才。而且,这儿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资源。

看看已经来到面前,神采飞扬的秋菊姑娘,再看看围笼在石磨子周围的山菊花,我低下头去,把手伸向那淡黄色的植物,连根就拔。

“别、别、别这样……”

话音未落,一把明晃晃的镰刀横在我的眼前。我抬起头,不解地问她: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张老师抢先答说:“为了明年嘛!……”

秋菊姑娘收起镰刀,告诫我说,这山菊,只能采花,不能拔根!要不然,许多年以后,便就绝了种了!

“——不是吗?找见这一片,不容易吧?”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

这时我才发现,这唤作秋菊的姑娘,真美!她个儿不高(小胖),大脸盘、大眼睛,一头秀发,又黑又亮,说实话,我还真有些怕她。

“姑娘,对不起。我……。”

“什么对起对不起呀?能到这儿来的,就是客人。上我们家做客去吧?不愿意吗?”

她连说带问,使我着实不好意思。但山里人就这样。这对我而言,实际并不陌生,只是二十多年的城市生活,使我僵化了,变虚礼了,少了从前那些草根意识罢了。

于是我欣然接受了秋菊的邀请,和她,和志华老师,在微风中,抱着一捆鲜美的山菊花,向山坳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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