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鹤城的昨天(散文) 树正
灯下翻阅《中国环境报》,引起我对于鹤城(商州)五十年前优美生态无限的忆念。——那婀娜多姿、楚楚动人的山水画卷,在五十多年后的今天,仍清晰、明亮,象一轮遥远的月儿,闪烁在我的脑海中。
那时的鹤城(商州),虽是(商洛)七县政治文化的中心,但小街小巷;草堂瓦屋;木桥石井,杨柳青青和麦浪滚滚,稻花芳芳之四际,无不透闪着中国数千年农耕文明的原生态气息——
那残破苍悴的古城垣;那终年映着墙影,终年闪烁着缎子般光泽的莲湖;那永驻城南,不知流逝了多少岁月的丹江;以及与它魂牵梦绕,又篱笆般装填了溪石与它抗争的护堤坝……常常把人引入遥远的境界里去。
我曾无数次站在残破的南城墙的残垣断壁上:或霏霏小雨;或炎炎夏日;或雪花飘飘的时刻,望着清澈的丹江,理解和浏览着脚下依然散发着明清两朝气息的古城墙,以及城墙下那闪烁着綝丽波光的莲湖——
那时,我十六岁,初二学生。我喜欢绘画。我常在周末与周日的傍晚或早晨,到莲湖及南城墙一带写生,莲湖及南城墙一带秀丽的景色,给我留下难忘的印象。
那时的莲湖,其实是一潭、一潭类似鱼塘的小池塘;一条泥土小径,弯弯曲曲,缠着小池塘而过,算不上什么湖呀湖的。惟独西南角那一处,看来象湖,阴阴森森的城墙里边,阴影之中,荒草之滨,是一片碧绿色水面;静而出奇,阴严端庄中给人一种稍不留神、便会坠入其中的神圣之感。
若是夏日,又小雨霏霏,却别开生面。那绿波阴严之中,微微荡漾之处,荷叶片片;婷婷玉立,有水珠儿在上面滚动,珍珠一般。间或一株、两株,三株或五株盛开的和待放的荷花,在阴绿色荷叶与碧绿色水面上,在霏霏的雨里,或高或低、或藏或隐,仙女一般。妖妍开放的,舒肩翘首、迎雨而浴,婀娜中不拘一格,尽其风骚;小巧含蓄的,隐隐藏于荷叶当中,只露一咀胭红,羞涩中却与滚动着水珠儿的荷叶,与迎雨而浴的姐姐,悄悄争丽、暗暗怄气……美不胜收。
此时此刻,倘若朝雾微风、小雨中又鱼儿蠢蠢欲动,这湖面上的景致,必一鱼跳跃、千波荡漾;风啸湖面,叶摇花晃中弄出自然奇观,宛若那天上的瑶池了。
我曾无数次站在莲湖的水边,倾听着那个年代激昂的乐声,一面认真观看和描绘着——峥嵘岁月中的“世外桃源”——
那雨中的荷花,那雾里的荷叶,那一鱼跳跃、千层漪澜;千鱼跳跃、水花飞溅,“叮叮咚咚”声中水面上银光闪闪;万道波澜似环;一环衔着一环;一环撞着一环;环环相磕又恋恋不舍……整个湖上如是煮沸了一般,令人茶饭不香,彻夜难眠……。
然而,使我终生难忘,且从来画不出一张作品的,不仅仅是莲湖上那美妙的景致,还有那残破的古城墙(南)和城墙外与城墙朝夕相处、风雨同舟的护城河。
那时的南城墙,虽残垣断壁;城楼早被拆除,但城垛下面,那两扇塞在城洞里被淤泥和荒草埋了半截身子的城门;不论是那厚重的门板,还是包镶在门板上的铁条和泡钉,都能证明:它曾是一座城楼……。
而且,那门板上的铁条和泡钉,其时仍亮着黑褐色的光。那残破阔绰,也如城门一样被淤泥和荒草埋了半截身子的青砖门洞,仍阴森恐怖;衣衫褴褛中流露出一种萧瑟的美。站在它的上面,能看到城里的莲湖和城外奔流不息的丹江,以及河岸边相思林里斑驳的白雪;绿柳中的桃花;秋风中的落叶……。
一阵一阵琴声,一阵一阵微风;带着琴声,在雪中,雨中;云和雷中——从对岸的工厂里,向城墙这边,随风飘来——
在琴韵中,我听见“白毛女”委婉的歌声。
北风那个吹,
雪花那个飘;
雪花那个飘、年来到——
在琴韵中,我踮起脚尖,在城楼上,旋转着,轻轻唱了起来:“我盼爹爹快回家!欢欢喜喜过个年!”心想着:上海舞蹈学校芭蕾舞《白毛女》中那个漂亮的“喜儿”,象莲湖里一朵盛开的荷花!
在琴韵中,我看见护城河里的野芦苇,在微风中,波浪般优美地涌动着……
那时的护城河,其实是一处早被淤平了的狭长的湿地;约略三十公尺宽窄,终年水源不断,野草丛生,没有人烟。野芦苇比比皆是,间杂着半人高的水马兰。较稀薄的地方,不知何人,把老大的溪石搬来,间隔着铺开;在城墙与堤岸之间,在泛着水花的湿地里,在一人多高的芦苇丛中,形成一条列石通道,方便行人过往。
一群一群野鸭和水鸟,从护城河芦苇中腾空而起,飞向远方;又一群一群飞回来,隐约在护城河茂密的芦苇丛中……
春天——护城河里苍黄的和青翠的野芦苇,共同保护着水鸟和野鸭的栖息生存。护城河的河边,丛生的荆棘中,山桃和山花,在水鸟和野鸭“咕咕、咕咕”的叫声中,艳丽而自由地开放着……
冬天——护城河里依然生机勃勃。南城墙一带的地热现象,使护城河,包括莲湖,甚或周边的稻田,整个冬天都不会结冰。冬天的护城河里,时时能听到野鸭和水鸟的鸣叫,时时能看到野鸭和水鸟放飞与回归的身影……
六十年代的鹤城商州,是遐迩闻名的鱼米之乡。
哦!那圣洁而美丽的护城河;那终年闪烁着缎子般光泽的莲湖;那残破、憔悴的古城垣……早变了模样。
但我百感交集,心中似有阵阵波澜,久久不能平静。
因为鹤城的今天的污染中点缀着发展的璀璨;
因为鹤城的昨天富有诗意,是生命的摇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