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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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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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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后奶和亲妈

第一章疼我的奶 弃我的妈

1975初夏,颍淮河流域的天,像是被竹竿戳破了洞,发了疯似地下个不停,月余不见放晴。

打了泡的小麦,泡在水里,露着半个脑袋,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如同一个呛水的孩子,炸着毛,既难受又无奈。树木东倒西歪地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田鼠淹在水面,仅露出个小头,睁着一双贼溜溜的眼,东瞧西瞅,四处乱窜。

村庄漂在水里,像大海中的孤船,随时有沉没的危险。家猫爬上屋顶,鬼哭狼嚎,“喵喵”地叫个不停。不会上树的野狗,像是浑水中被人追赶的黑鱼,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会飞的家鸡,躲在树上,咕咕地叫着,嘶哑的声音,充满着悲伤,也许是得不到休息,或饿晕了头,时不时掉下来一只,在水里扑腾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家家户户都用泥土或沙袋,在房子四周筑起了防水坝。无论老人,还是孩子,能拿动瓷盆碗瓢的,每天都向外刮着水,尽力保护着随时可能倒塌的房屋。

大人们夜间轮流值班,观察着房屋随时可能出现的险情,不敢有一丝懈怠。

奶奶是个细心人,瞅着时大时小的雨,知道老天爷这回真地要跟咱过不去了,带着我爸,披着雨布,趁白天抢掏柴垛中间的干草。他们一抱一抱地往屋里挟,直到掏空柴垛。

爷爷生病在床,急得火烧火燎,可又帮不上忙,一个劲地诅咒这该死的天气。

我和两个姐姐还小,整天躲在屋里,缩着个头,担心房子会不会马上倒掉。

我妈虽生在农村,但一看就像城里人,细皮嫩肉,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据说,自从嫁到我家,就没做过家务,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说话燕语莺声。我爸把她宝贝得像个祖宗。即便遭受如此大的水灾,她也无动于衷,整天对着镜子照来照去,不是化妆,就是哼曲。

奶奶不敢说,爸爸不敢吭,爷爷又卧床不能动。我爸虽气得牙根痒痒,但也只能咬碎牙往肚里咽,敢怒不敢言。作为一个懵懂的孩子,我隐隐约约地感到,妈的心好像已不在这个家,可我又没啥办法。

爷爷参过军,因公负伤,1953年回村当了生产队长,据说我亲奶也是那一年因病去世的,当时我爸才四岁。

我现在的奶奶是后奶,以前结过婚,有一个孩子,前夫是酒鬼,一天到晚泡在酒店喝得稀泥烂醉,不务正业,无钱喝酒,就偷偷摸摸,行窃时,被人抓了现行,打断了腿。但酒瘾很大的他,腿刚好,就又跑去喝酒,没钱就向我后奶要,后奶怕他喝醉再惹事端,就不愿给他钱。可这下真地惹毛了失去理智的丈夫,随手抄起木棍就打后奶。那时,后奶正怀着孕,肚里的孩子也没保住。

再后来,后奶就落下了病根,从此再没生育。婆婆说她是不能下蛋的鸡,被撵出了家门。伤透了心的后奶,嫁给了我失去奶奶的爷爷。

后奶来时,我爸不满六岁,姑姑八岁,小叔两岁。也许是爷爷和后奶,都经历了生活的不易,虽然没再生共同的孩子,但两个人一直很恩爱,出双入对,如同一对年轻的恋人。

后奶把我爸、我叔和我姑视同己出,小心地守护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叔叔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沟通起来很费劲。后奶是个软心人,不厌其烦地与他尽量交流着,还学会了哑语,俩人看起来更像亲生母子。

我爸小时候个不高,脸上有一块胎记,爷爷甚至担心他长大后娶不上媳妇。爸爸很懂事,非常争气,一有空就拼命读书,后来念了高中,写得一手好字。虽然长得不打眼,更谈不上英俊,但在农村,也算是个小有才气之人,高中毕业后,在大队小学任民办教师,有一份固定收入。

在媒人撮合下,漂亮的妈妈嫁给了父亲,也算是郎才配女貌。村上的人都夸我爸有福,能娶到十里八村的大美人。爸爸更是喜上眉梢,整天哼着小曲,走路都带着风。

爸妈结婚五年,生下我们姐弟仨。

正当一家人沉浸在幸福之中时,不知咋地,妈妈有了外心。不是嫌婆婆不是亲婆婆,就是嫌哑巴小叔子吃得多挣得少,甚至不再跟爸爸说话。整村的人都知道,妈妈外面有了人,只是不敢当面告诉我家人。

爸爸不傻,看到妈妈对他不热不冷的,也或许听到了风言风语。终于,有天晚上趁着酒劲问起了妈妈。

妈妈也不再隐藏装傻,甚至心里有些许的欢畅。不惊不慌地说:“是的,我外边有人了,要不是你问,还不知咋向你开口呢。”

爸有着心理上的准备,如果妈不承认,他或许会跟妈大吵一架,出口恶气就算了,但他还是低估了妈。妈风轻云淡的回应,让爸措手不及,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所有能够想到的招数,都被化解得如一丝清风,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爸很无奈,轻叹一声:“天要下雨,娘子要改嫁,由便吧。”

爸抽着闷烟,两眼滚落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在昏暗的灯光下散落一地,洇湿着床前的地砖,象子弹打在玻璃上留下的裂痕,四散开去。

妈低着头,匆忙收拾着随身物品,几乎没有弄出一丁点的声音,好像是怕惊醒已经睡觉的我们姐弟仨。

屋内一片寂静,空气沉闷得像封了口的罐头,哪怕划根火柴似乎都会爆炸。

我十分憋屈,心跳得几乎要蹦出来,真想狠狠地揍妈一顿。可我也知道,仅凭我一个六岁的孩子,是无论如何也拼不过妈的。

我没掉一滴眼泪,握着两只拳头,心里充满着无尽的恨,甚至感到有点儿恶心。

心想,一个抛弃了家庭和孩子的女人,是多么的无耻,多么的无情。有个这样的妈,真是耻辱,我宁肯不要这样的妈,这样一个让我们难堪地永远抬不起头的妈。

我和姐姐,虽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但都无奈地承受着这一切,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本是撒娇的年龄,却坚强得像个战士。

我暗暗庆幸,我还有一个爱我的爸爸,一个疼我的不是亲奶胜似亲奶的奶奶。

第二章 哑巴叔开口说话 永强叔安排工作

我妈走后,哑巴叔生了一场大病,他知道是他连累了我爸。一连俩月,他不跟任何人说话,整个人瘦到脱形,掉了许多头发,饭量减了好多。

知儿莫若父,爷爷知道哑巴叔的心思,怕他一时想不开做傻事,就开导他:“儿呀,你虽然不说话,但你的心思,爹知道。咱家出了这档子事,不怪你,要怪就怪爹,怪咱家里穷。咱要是有钱的人家,看她还作不作精。”

奶奶更心疼,整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哄哑巴叔开心,就连跟他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很多,处处小心谨慎,惟恐哪句话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经。

爸更是伤透了心,本不咋抽烟的他,好像有了烟瘾,整天口不离烟,烟不离身。

两个活泼爱笑的姐姐,原本和妈睡在一起。妈走后,她俩变得少言寡语,晚上搂在一起睡,有时俩人半夜爬起,呆呆地坐在院里看星星。

发现姐姐的秘密后,我问姐姐:“是不是想妈了?”

“不想!才不想那个坏女人。”姐姐回答得很坚定。但我分明能感到,她们有一丝丝的惆怅、思念和怨恨。

“你想吗?”姐姐问。

我摇摇头。但内心告诉我,不想是假的。我猜,姐姐应该和我一样,不然,咋老是半夜跑到外边坐着?妈出走之前,她们从来没有这样过。

原本好好的家,被妈一人搅散了。

最痛苦的是哑巴叔。无人时,他总到村头树林里,“啊啊”地狂喊一通,对着大树,不是拳打,就是脚踢。好端端的树,大都被他弄得“遍体鳞伤”。

看到他伤心的样子,邻居们也很心疼,可又不知咋去劝说。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祸兮福之所系。

突然有一天,哑巴叔居然能开口说话了。村里人都说,老天终于开眼了。

按照现代医学的说法,也许哪个分管语言功能的器官,无意中被打开,或者激活了。

对我家来说,这是天大的喜事。

奶奶迷信,杀鸡宰羊,敬天敬地。

叔叔开口说话的第三天,爸根据哑巴叔的意思,联系了在上海好运针织厂打工的表叔永强,请他帮忙给哑巴叔找份工作。一来,因为永强叔是厂里的技术老师,二来,也能让他对未出过远门的哑巴叔有个照应。

表叔永强了解哑巴叔的为人,更为他开口说话高兴。爽快地答应了我爸:“放心吧,哥,这事我来安排。厂里现在正招人呢,包吃住,一个月工资大概一千多块钱,多劳多得。我是厂里的老人了,跟老板也能搭上话,我说行,肯定能行。”

两天后,表叔永强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哑巴叔启程去了上海。

不到一个月,表叔永强给我爸打来电话:“哥,老弟在这边上班,干得可好啦。他学东西比任何人都快,老板和同事都喜欢他。有个四川姑娘还想和他处对象呢。别挂念他。他不知咋向家里说,让我给你挂个电话。”

“好。好好干,就好。哑巴让你操心啦,有啥事你多担待点。俺家的事,你该知道了,被你嫂子弄得叉七叉八的。我一会半会儿也过不去。以后见面,咱哥俩喝两盅。”爸爸说着感激的话。

“这是哪里话?咱是自己。我一定会照顾好哑巴弟。况且,他人勤快,干活也实在。好着呢。”表叔永强对哑巴叔一个劲地猛夸,“还有啊,哑巴让你转告爹娘,他能挣钱了,别挂念他。说不定过年就能带个媳妇回家。你在家好好照顾二老,等过两年,挣点钱,他再好好报答你,照顾爹妈。”

“他有这份心,我就满足了。我知道,这些年他过得不易,让他也注意身体。家里一切平安,让他放心。好了,不说了。谢谢老弟关心。”我爸接着电话,两眼噙泪。

挂罢电话,我爸再也忍闭住眼里的泪水,哭得像个孩子。

我知道,爸心里一直有着愧意,不知是对叔叔,还是对家里。但此时,他心里似乎充满着欣慰。

第三章 叔叔忙着筹婚 爷爷病重去世

叔叔的生活逐步走上了正轨,有了工作,还谈了女朋友。女方家人,看叔叔是个能挣饭吃的人,免了三聘四请,还催着叔叔结婚。

叔叔对女朋友小艾相当满意。艾阿姨不仅人长得肤白貌美大长腿,而且性格温柔,人也勤快,还时常帮叔叔洗衣送水。

下班时,俩人出双入对,有说有笑,真是神仙眷侣。他们正商量着租房成亲。

爷奶听说后,都很开心。

爷爷眼里闪着泪花:“真没想到,我哑巴儿也有这一天。”

奶奶递话说:“那是你一辈子积来的福气。”

都说福无双至,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正当全家人沉浸在难得的欢快之中时,爷爷的病情突然加重,狂咳不止,吐出的血块黑如猪肝。

经医生诊断,肝癌晚期,已扩散至肺部、骨骼,是长期积郁而致,时日无多。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本就贫穷的家,更是雪上加霜。

我爸一筹莫展,脸上堆积着掩饰不住的愁云,急得在医院就地打转。

奶奶叹了一口气,对我爸说:“咱娘俩真是楝枣配黄连,苦到一块了。”

我爸怕我奶,撑不住如此接二连三的打击,强打精神说:“娘,别怕,咱尽力给爸治就是了。万一真到那一天,我养您。”

我爸尽力宽慰着奶奶。

“孩子,我知道你的孝心。”我奶强忍着泪水,一把搂过我爸。

不得不说,奶奶是个坚强的人。生活上,一次次的打击,她从未被击倒。看得出,她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买饭、拿药、上厕所,奶奶一刻也没离开过爷爷。只要爷爷一醒来,她就抓住爷爷的手和他唠嗑,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奶奶要把心里对爷爷的爱全部说出,惟恐一松手,爷爷会随风飘去。那份真情,让同病房里的人,无不动容。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爷爷是她的初恋呢。

人生最后的时光,总显得是那样的短暂和漫长。

一个月后,爷爷含着笑,噙着泪,攥着奶奶的手,驾鹤西去。

奶奶长叹一声:“嗨,还是走到了天人两隔。不是说得好好的,你要等着我吗?”

说罢,就昏了过去。

经医生十多分钟的紧急抢救,奶奶苏醒了过来。

奶奶醒来的第一句话,不说自己到鬼门关闯了一回,而是关心地对我爸说:“吓着你了,我的儿。别告诉你弟,他回来也只能徒增伤悲。他的病刚好,别又犯了。”

“妈,不碍事的。我爸走了,我弟不该送他一程吗?”我爸接过话茬。

“你这孩子,你爸生前跟我说过,他对不起你哥俩,最对不起的就是哑巴。他在部队落下的毛病,连累了家里。总盼着能给哑巴儿娶个媳妇,也没实现。你弟,刚有个眉目,他就走了。这一眼,只能我替他看了。”奶奶接过话茬。

“妈,不让他回来。我以后咋跟老弟说呀?他也是儿呀。”爸爸很为难。

“不碍的,回头我跟他说。就说你爸走得突然,上级要求党员干部走后一律就地火化。”奶奶坚持着她的意见。

为了丧事简办,奶奶向上级请求,爷爷的遗体第二天火化,火化后立即下葬。

爷爷下葬时,哑巴叔刚巧给爸打来了电话:“哥,我和小艾,准备后天领证结婚了。咱爹咱娘不来,你就抽两天时间过来吧,也算咱家有个人见证。另外,到大队帮我写个证明,连户口本一起带来,听说打结婚证要这些手续。婚前检查,我们都做过了。”

我爸一脸错愕,迟疑了一下,不知咋接话茬。

奶奶知道是哑巴叔打来的电话,接过电话:“好,好事呀。你哥去,我也去。”

“妈,我的亲妈。”我爸无奈地看了奶奶一眼。

“妈,您来,爸谁照顾呢?”哑巴叔听说奶奶要去上海,不解地问。

“这么大的事,娘能不去吗?你爹有病不能去,就让他在医院躺几天,反正有护士照顾。我是家长,咱没下彩礼,就已失礼了。这回你结婚,不能再失礼。我必须到现场。就这么定了。”奶奶一锤定音。

葬礼结束。

当天下午,奶奶和爸一道坐火车去了上海。

一路上,奶奶叮嘱我爸:“到地方,千万不能露馅了。哑巴的大喜事,咱得高兴。”

爸爸点点头,擦着泪水,没有说话。

奶奶略显平静地说:“孩子,不哭,咱的难日子马上就过去了。等你的仨娃长大,咱就好了。”

几百公里的路,坐火车说到就到。一路上,爸爸几乎没有说话,奶奶倒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他在弟弟面前说错话。

哑巴叔的婚礼,在表叔永强的帮助下,办得既俭朴又热闹。

婚礼结束后,奶奶和爸爸就匆匆返回,一是怕给哑巴叔添麻烦,二是怕不小心说露了家里的事。

第四章 爸爸升任校长 妈妈悄悄回乡

爷爷走了,叔叔结婚了。生活回归了难得的平静。

奶奶在家专心照顾我们姐弟仨,虽忙得像个陀螺,但看着我们一天天的长大,她心里像磨盘一样踏实、稳扎,从不喊苦喊累。她告诉我们:“只要奶奶在,咱家就还是咱家,风也不要怕,雨也不要怕。”

爸爸虽心疼奶奶,但他知道,自己更要稳扎稳打,给我们做个榜样。苦难的家庭,更需努力工作,这份工作对我家来说,太重要了。虽不能顾急,但可补贴家用。

爸一心扑在工作上,事业有了起色,受到县教委的通报表彰,升任了村小学校长,县电视台还作了一期专访。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全县的十里八乡。妈妈也在电视上看到了这期专访,她想起了爸爸的好,想起了这个家,就托人捎话,说当时鬼迷了心窍,才离开了这个家。

妈妈现在过得并不好。嫁的这个丈夫,是离异的,虽是大老板,但人很花,一天到晚很少归家,最近,官司缠身。就连自己也连累被打,腿也断了,丈夫开始嫌弃她。好巧不巧,刚生下俩月的孩子也夭折了。丈夫自身难保,就抛弃了她。妈妈犹如万箭穿心,痛不欲生,后悔走错了路,希望我爸还能接纳她。

爸倒是没说什么,可最受不了的是我二姐。妈出走时,我还懵懵懂懂,不咋记事。二姐当时四岁,啥事她记得最清,也留下了最多的阴影。

据说,妈刚走时,大姐正上一年级,常常是二姐带我玩耍。有一次,在公路上为保护不懂事的我,差点被汽车碾压。

从此,她不能再听汽笛声。一听到汽车响,她总会捂着耳朵大叫。大人们都说:“这孩子承担得太多,受的刺激太大。”

我懂事后,对妈妈也有了不好的看法,从心里抵触她。

左邻右舍都议论:“抛夫弃子的女人,咋还有脸回家?”

据说,从那以后的两年里,有人几次见到妈妈。她远远地瞧过我们,只是没有再踏进这个家。

第五章 父亲救人被炸 奶奶独木撑家

话说到了1981年,我上五年级,大姐上初三,二姐有病辍学在家。爸爸已调至公社任启明星小学校长,但工资依然很低,有时甚至几个月还拿不到工资。

奶奶此时已近八十岁,干不动重活了,但她一有空,就去县城捡垃圾,换零钱补贴家用,说我们都正长身体。

我爸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多次劝奶奶不要再去了。奶奶总说:“怕我给你丢脸不是?咱不偷不抢,捡垃圾换钱不丢人。”

我爸无奈,任由她去。尽管到县城有十几里路,奶奶总是走着来走着去,哪怕刮风下雨,也很少窝在家里。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

1982年夏季的一天,星期五,一起床天热得就像蒸笼,爸爸像往常一样,洗漱完后,慌忙骑着陪伴他十几年破旧自行车,赶往学校。

那天是县教委组织小学语文教师,看他的教学观摩会。

可一直到晚上十点,也不见爸爸回来。平时这个点,爸已在家正批改作业。奶奶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在家急得东走西转,催我到村头看看。

左等右等,不见我爸回来。最终等来了爸爸的噩耗——他在中午救人时被炸,抢救无效去世。

我呆若木鸡,瘫坐在地。

原来,几个孩子在学校不远处的一个小卖铺,买花炮点着玩,一花炮呲到布匹店,天干物燥的,布匹见火就着,而下风口就是小型加油站。

情况万分危急,大多数人都抓紧逃离,可两个吓傻的孩子,哭着蹲在地上,不知咋办。

爸爸上前营救,推着两个孩子就往外走。可谁知,没走多远,爆炸声响起。爸爸下意识地把两个孩子,用身体护在地上。

孩子得救了,爸爸受到重伤,头发全部烧着,露在上面的半个身子烧得“面目全非”。经近十个小时的全力抢救,不治身亡。

爸爸的去世,对奶奶的打击很大。

她哭着喊:“儿啊,我还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呢。你咋说走就走了呢?”哭声,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一连几天,奶奶走不出丧子之痛,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爸爸走后,县委追授他为“优秀党员”和“见义勇为英雄”。上级领导考虑到我家情况,也在生活上给予了一定的照顾。

奶奶再次受到了沉重打击,走路也变得有点儿吃力了,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很多。

她不能再去捡垃圾了,一个人强撑着照顾我们姐弟仨。

第六章 母亲闻变故 偷偷资助家

再说妈妈,自从又离婚后,就一个人生活了。据说在徽颍市租了一间门面,开了家化妆品店,还做起了直播,除没了家庭,生活上还算过得去,也有了一定的经济自主权。

后来,在微信聊天中,我才知道,有个化名逆龄密码,一直暗中支持我们姐弟仨上学的人,就是妈妈。

她从不发视频,也不发语音,一直与我们文字交流。她知道我们姐弟仨的生日,也会在生日送上祝福和礼物。

我们都天真地认为,她是个神秘的好人。

但她自己说:“我是个不称职的妈妈,没照顾好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恨我。”

“像你这么有爱心的女人,作为您的孩子一定很幸福。”我在微信中回复道。

她发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包,不再回复。

我们把这奇怪的事告诉了奶奶。奶奶说:“傻孩子呀,那一定是你的妈妈,不然咋对咱家恁了解,尤其是你们的生日。有时候,我都记不得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

“对,肯定是妈妈。”大姐突然喊道,好像没有了原先的怨恨。

“妈妈知道错了,我们也不该一直怨恨她。”我接过话。心里的结,也似乎一下打开了。

“终归还是你仨的妈。”奶奶对妈的印象,也有了改观。

当天夜里,我们姐弟仨,商讨了半宿,决定第二天主动“出击”。

天亮后,我们以太阳为背景,在微信中发了三张笑脸,又发了一段语音:“妈,我们盼你回家,奶奶也在等你回家。我们失去了爹,不能再没妈。妈妈,您回家吧!”

“回,我马上回。我在盼着这句话。”妈妈终于发来了语音。

“是妈妈,真的是妈妈!”我们大声喊着。

此时的天空布满彩霞,喜鹊叽叽喳喳,风轻轻吹过,一缕花香迎面扑来,我们欢跳着,心中的甜美都写在了脸上。

第七章 大结局:妈妈回家 子女欢畅

我们姐弟仨张开着双臂,跑向妈妈要来的方向,身后的路洒满了金色阳光。

一个小时后,一辆“奔驰”车向我们疾驰而来,引擎盖上赫然写着:“我回来了,我的妈,我的孩,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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