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门岗电子钟刚跳到7:20,清脆的闹铃声就响个不停。这是工人上班开门的提醒声。
“天天就你准时得很,吵得人不得安生。”门卫老王自言自语地对闹钟嘟囔着,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不用说,老王昨晚又刷了大半夜的视频。
他是个单身汉,五十多岁了,没娶过女人。还真应了一句老话——缺啥稀罕啥。老王最稀罕的就是女人,喜欢在没人时自娱自乐地看美女视频。不管是唱歌的跳舞的搞笑的,还是直播带货的,只要不用打赏的,他都看。反正用的是厂里的网络,不费流量不要钱,闲着也是闲着。
说起老王看门,基本上就是摆设。他小学没毕业,也没当过兵。上岗前没经过任何培训,换身保安服,就算正式上岗。既不懂工人上班凭工牌打卡;也不懂外来人员进厂,要联系对接人,实名登记。据说,他瞎字皮不识,斗大的字认不了一升。只知道面熟者能进,生人问一问。他长得五大三粗,凭着一脸横肉,唬一下外人。
老王有个爱吹牛的毛病。他逢人便说:“我是老板亲戚。不然,恁好的差使,肯定轮不到我。上这班,滋得很(方言,意思是清闲)。想看电视看电视,看烦了刷抖音。吃饱了这顿等下顿,䞍等着到月开工资。”
别人见他这样,大多不会搭话,知道他拿的工资是全厂最低的,没啥可骄傲的。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他跟老板没一点亲戚关系。
老王好吃懒做。有人形容他,自己的香油瓶倒了,都不带扶的。也确实,他刷碗从来不带湿手的,用两根筷子夹个丝瓜瓤,蘸上洗洁精随便胡拉几下,就算刷好了。好像他的手是米花糖做的,见水就散了。
老王嗜酒如命。不管上不上班,都要喝上几盅。上班不准喝酒,对他来说,就是个虚假的规定。他常说,谁要不许我喝酒,我敢跟他玩命。当然,没人把此话当真,知道他是酒后胡勒勒。
这不,老王昨晚又喝高了,到现在还没清醒。一脸酒气,两眼惺忪。一开门,见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扯着上班妈妈的衣襟,似乎来了精神。他用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勒勒(方言,意思是说话口齿不清,胡说八道)道:“叫爸爸。”
“一边去!瞅你那德行。”孩子母亲回敬道。
“来来来,我说不让他进,他就不能进。厂里有规定,上班不准带小孩。”老王似乎对那个女人的态度有点不高兴,昂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还上班不准带小孩,我今天特殊情况,家里没人。上班还不准喝酒呢,你不是照喝不误?我看是因为我早到了十分钟,影响你春秋大梦了吧。说说,又梦到跟哪个娘们偷情?”那女人也不甘示弱,知道老王哪里痛,就往他哪里使劲戳。
“你可别说,我还真梦到跟娘们偷情了。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没想到老王还真接下了这个梗。
“谁?说来听听。”
“你呀,不是咋说让孩子喊我爸呢。”老王这一点反应得比谁都快,说话贼精。
“真是越老越没正形。别污染了孩子的耳朵,回头找你算账。”女人一边说一边拉着孩子慌忙走开。
“呦,算啥账?是不是老王昨晚没给人家钱?这事。哪有赖账的?恐怕只有你老王。”来上班的高美丽一语双关一石二鸟地接过了话茬。
老王嘿嘿一笑:“要说欠账,我还真没欠过别的女人钱。要不是我那天晚上喝高了,肯定也不会欠你的钱。”老王抓住这个机会又把高美丽调侃了一番。
“既然自己都承认了,那就不能赖账。两百块,啥时还?”这个高美丽可不是吃素的,人长得漂亮不说,单就这张说书人的嘴,也不是任谁都能对付的。她丈夫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人送外号“管住天”。
老王被高美丽弄得一时语塞,扮了个鬼脸。
其实,老王心里还真藏着个女人,那就是高美丽。只是高美丽平时懒得多看他一眼,这正是老王的一个心结。他整天喝酒买醉,据说与这有关。
光棍一根的老王,看到暗恋的高美丽,不由自主地流出了口水,一双色眯眯的眼,恨不得把她挤进去。
老王没啥别的能耐,就知道一有空找不三不四的女人瞎混。
老板多多少少了解一点他的“历史”,但不好过问个人私隐。每次见到他,老板都会提醒:“老王啊,你生活上啥样,我不过问。有一点你得拎清——夜班不能放松。你这工作,是村镇领导跟我说的情。现在全国都已脱贫摘帽,很少再有扶贫资金。全国人民都在奋进,好像没几个像你这样的。好好想想咋把日子过好吧,也好找个正儿八经的女人。”
老王接不上话茬,只能红着脸连声“嗯嗯”。
也怪老王自己,他这次醉酒调侃厂里的女人,刚好被老板逮个正着,不骂他骂谁。
老王此时似乎被老板的唾沫泼醒了几分,晃了晃似倒非倒的身体,勉强来了一个立正:“是!老板,您放心。我从此改过做人。”
见他一脸滑稽相,老板耸了耸肩:“拜托。以后别说我是你的什么亲戚就行,我丢不起这个人。”
“不说不说。”老王猛地咽了一口唾沫,心头似乎掠过一丝怨恨。
“好好上班吧。”老板无奈地摇摇头,径直向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