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匆匆流走的岁月和时间,就像是一页页被我们读过的书页,初读时平淡乏味。再回味想翻回曾经的书页,却是和那些生活隔了那么久的岁月,久得好似一场梦才刚刚醒来。
小时候很瘦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吃也吃很多,就是不长肉。因此总被取外号,因为瘦弱被取外号,能怪谁呢?只能怪那时候的肚子不争气。
白白糟蹋了那许多好吃的美食,现在倒不像小时候,想他不长肉都难,喝水都能胖二两。
小时候喜欢走的亲戚很多,但是走得最多的一定是大姨家吧!谁让她家离得近呢!哦!才不是这个原因,我想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大姨家后山的那些果树吧!
大姨家在很远的一个山冲里面,从我家出发到她家,用我小时候的脚步,大概要走半个小时吧!虽然我们都是同属一个村子。
从我家出发去大姨家,首先要顺着门前的田边小路直走,走到河边的桥就往右边的田埂小路继续走。走个五六十米左右就来到了,另一座拱桥,拱桥是大路,有几个队的同学,上学是必须经过这座拱桥的。
过了拱桥就顺着一条向上的小路往上走,路两边的地里,不是种了油菜,就是种了绿油油的小麦。
沿着这条小路继续向上蜿蜒,不几百米就会经过一条宽阔的大路。
路两边粗壮的大树上面,总是垂下许多类似蛛丝的细线,而那些细线的末梢总挂着,那些肥嘟嘟的白色或者青色的毛毛虫。每次经过那里,我总飞快地跑过去,生怕那些毛毛虫也会像人猿泰山一样,晃荡着它的蛛丝就跳到我的身上。那可不太妙,听说那些毛辣子碰到身上,会让你全身都痒,起疤子。
还好这段毛毛虫开会的路程不是很长,小跑几步就能将它们甩在身后。慢走一阵就会路过,一个永远守在那里的小卖部,似乎每个湾里都有一个,这样小小的诱人的小卖部,它就默默地守着时间一直从它的店里进进出出。
带着不舍与某种希冀,缓慢地把小卖部又舍弃在身后。继续向上走,又经过一座水泥桥,小时候的桥可真多,总能在下个路口又碰到一座桥,路与路的连接处,总有座桥在河上躺着。躺着等我们稚嫩的脚步穿过她的胸膛。
过了桥右转,顺着稻田边的大路继续向上走,一两百米就从大路走到一处大上坡,爬过这个上坡也就离大姨家不远了。顺着池塘边的小路冲下去,总能看到对面一大片,茂盛翠绿的竹园在那里弯腰迎接。沿着池塘的小路向上继续小跑,这次左转几步,到了路的尽头右转,一个小上坡,大姨家就在那不远处安静的坐在山坡下,安静的迎接每个到访的客人。
每次来到这个上坡,我总要等一会儿,等一只突然从大姨家的后山冲下来的狗吠。每次都是这样,狗先出来示威般地“汪!汪!”几声,然后后面总能听到一句熟悉的斥责:“你这个死狗要死,自己家亲戚也不认识,莫把我冬明吓到了。”大姨脸上永远洋溢着和蔼热情真诚的笑容,想到再也见不到她那亲切的笑脸在那个屋子迎接我们,就不免失落。
然后那狗就在大姨的斥责下,摇摇尾巴去后山玩去了。大姨家的每条狗都是这么通人性,总能听大姨的管教。他们家的狗,不光看家,还会守家。
以前山里有野猪和豺狗,半夜的时候总下山来偷吃鸡和其它家畜,大姨家的狗可是赶跑了不少豺狗。据说还有几次从后山里叼回一只野兔呢!你说这狗怎么就这么厉害呢!自己不吃兔子,还从山里叼回野兔带给大姨,多么通人性的好狗啊!
大姨家就在一座山坡脚下,整片后山好像都是大姨和大姨父承包的。门前一大片平场子,门口种了颗梨树,门后种了几颗李子树,还有桃子树。顺着大姨屋子右边的山路,上去走没几步就是一片桔子林。我们每次一到大姨家,总要先上去视察下她家的桔子林,整个后山种了好多桔子树。我们家虽然也种了两棵桔子树,但是从没见它结果,要不结的果子就酸不拉几的,根本不能吃。
大姨家的桔子,就不一样了,没熟的时候酸的都那么香,去了她家不愁没有水果吃。而大姨也总笑嘻嘻地迎接,每个光临她果园的远客。
我和大姨家隔得近,经常去她家玩,我也喜欢去她家的果园肆意考察。
暑假就更不用说了,热闹得很,大姨有四个妹妹,两个弟弟。这些弟弟妹妹的子女,放了暑假的首选度假地,必然是大姨家。当然也是大姨热情好客,为人和善的缘故,不然我们这些外甥儿外甥女,侄子侄女怎么会都喜欢走这个亲戚呢!
暑假虽热,还是没有大姨家的西瓜更能解暑。大姨家的后山,真是个宝藏般的后山。什么季节都有水果在那里等着我们,春吃桃李,夏吃西瓜和梨,秋有桔子和板栗 ,只有冬天没有水果。大姨和大姨父总把她们的后山,种满我们喜欢吃的水果。
大姨父虽也很瘦,却总爱拿我的瘦开玩笑。我至今还忘不了他给我编的顺口溜,用普通话就读不出那味了。
大概是这样念的:细头细脸细手管,细眼睛洗脚细篾片……还有些已经忘了,总之很顺口。我花了好久才学会的,后面我学给我大伯听,大伯还很生气,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好气的。我本来就瘦,这是事实,这顺口溜又形容得很贴切上口,多好玩。
还有一次和大姨父打赌,刚出世的辣椒很香,我先和大姨父炫耀我很能吃辣,这么新鲜的辣椒我能吃好多,大姨父说那我们就比赛吃辣椒,看看谁更厉害。
大姨特意炒了一大盘辣椒,没想到我还没吃两个辣椒,就碰到一个奇辣无比的辣椒。辣得我是一个劲地吐舌头吸气,还是感觉火辣辣的烧喉咙,于是就跑到水缸旁边,拿起葫芦瓢舀起大瓢井水,拼命往喉咙里灌,灌了几口才稍稍好点。一边的大姨父笑得,饭粒都从嘴里跳出来了。哦!那白白的饭粒也在嘲笑我。几秒钟前,刚吹过的牛皮吹破了。我真是不自量力,敢和大姨父比赛吃辣椒。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和别人比赛吃辣椒了,生怕有哪个爆辣的辣椒躲在里面,等着教育我的喉咙和舌头。乱吹牛是没好下场的!
大姨父除了吃辣椒让我佩服,还有他的毛笔字和他的烟盒画。
他总在闲暇之余,坐下来一边抽烟,一边在纸上画他的烟盒。那烟盒上有只大公鸡,红红的毛发,骄傲的鸡冠威风凛凛,不一会儿一个和他手上烟盒一模一样的,就跃然纸上了。我也试着画了下,总也不像,还是他厉害,随手唰唰几下,就把一个一模一样的烟盒,还原到一张白纸上了。
他的毛笔字也是写得极好的,我那时候小,虽然自己不会写,却是极喜欢看大姨父写毛笔字的。饱蘸一笔墨水,然后就看着那些墨水都顺从的,从他的笔下或轻柔,或稳重地由黑色的墨汁,变成一个个端正得体的正楷字。
我也时常羡慕,他们怎么就能信手,把毛笔字写得那么得心应手呢?我拿起毛笔写,不是墨汁不听使唤地到处乱流,就是手老是和毛笔闹别扭,总也写不出来大姨父那么端正得体的正楷字。
想来那些笔墨被大姨父驯服了吧!它们都听从大姨父的指挥,而我太笨了,还没将那些墨汁与毛笔驯服。
时间又翻过了好多页,那些过去的书页带走了那些过往的岁月,也把大姨和大姨父从我们的世界带走。于是那些生前被大姨大姨父,种满果树的山,现在也静静的把大姨和大姨父种进了山里。
他们已经不分彼此了,生前他们种山,死后,山种他们,而我们也迟早要被这片大地重新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