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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佃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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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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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归秋来迟

凉意枕边起。清晨一觉醒来,感觉有微微的冷风在室内游荡。近观爬满阳台仍繁茂无比的藤三七等花草,绿意盎然之际,也有些根部的叶子不免泛起淡淡的黄色,始知秋天真的寻着归雁而来了。

家乡的秋天是在黄豆荚炸裂、惹起蝈蝈阵阵清唱声中而来的。当然还有细腰袅袅的红高粱、低头哈腰的黄谷穗,以及节节高升的绿杆芝麻等渲染着秋意。记忆中印象最深的还是全家上阵收获红薯时的那份繁忙和紧迫。

红薯在家乡叫地瓜。一到深秋,你看那漫山遍野的绿油油的地瓜秧,好一幅丰收在望的景象,很令人陶醉。儿时的家乡不知为什么总是栽种这么多地瓜,虽然它很高产,可是卖不上高价,种一亩地的地瓜顶多能买四五百元钱,除去化肥、农家肥,再加上人工费,哪里还有什么赚头?多种些大豆、谷子、芝麻不更挣钱吗?它们都可卖得一季好价钱。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秋收的日子学校都是要放秋假的。每天公鸡还没叫头遍,全家已经吃完饭,我也帮着收拾工具,带上暖水瓶等坐上地排车,娘有时也坐车上,常常是大哥拉车、二哥推车,父亲、大嫂和姐扛着撅头就出发了。

村庄的早晨还有点暗,白白的雾气笼罩着大片大片的庄稼地。父亲和大哥吸烟的火星时明时暗地闪烁着,透着些许的暖意。这样的时候,在地排车的颠簸里,我早倚在娘的身上睡着了。

我的家乡处在鲁西南的丘陵地带,离微山湖不远,可惜没有湖区那么富庶。村庄的三面都是小山丘,土地贫瘠,没有水源地,只能靠老天给乡亲们赏碗饭吃。不过据父亲说,打他记事时起,庄稼还从来没有绝收过,也算老天照顾了。

收地瓜要先砍掉地瓜秧儿,地瓜秧爬的四仰八叉,到处乱窜。雨水好的时候,瓜秧还满地扎根,把秧拔出地,经常还带出不少小地瓜蛋,溜溜光,圆圆的,煞是喜人。可是大人不喜欢,到处扎根的地瓜秧结出的地瓜不仅数量少,个头也小,营养都让小地瓜蛋分走了。

瓜秧砍的差不多了,娘、大嫂和姐姐就负责把它们拖到地头,堆成一坨坨的模样,在冬天下雪之前是不会有人再搭理它们的。

刨地瓜是个技术活,也是收获地瓜的最重要环节。你想啊,那一窝窝的地瓜藏在地埂下,东躲一块,西卧一块,浅处长,深处也钻,虽然都连着瓜秧梗,有长得大的还能把地皮撑破。但你一撅头刨下去,如果能不伤着任一块地瓜,那真是不赖,那才称得上叫你一声“好把式”。父亲和大哥都称得上“好把式”,每年收地瓜的时节,都有不少乡亲来我们家的地里观摩学习。

还没到中午,我的肚子早已咕咕叫了。大嫂要回家做饭,大家也要歇一歇,喝口热茶。趁着姐姐有空,我要拉着姐姐上山捡干柴,趟草丛捉蚂蚱。回到地里用土坷垃支起灶,上面排一溜早就挑好的又细又长的地瓜,给大哥要来火柴,点着干柴,红红的火苗燃起来,躺在火中的地瓜冒着热气儿,慢慢地变黑、变熟。烤熟地瓜的那个香甜味不由你不流口水。还有扔在灰堆里,熥得焦黄酥脆的蚂蚱,那才是绝对的美味啊!还有什么能让我忘掉躺在高高的地瓜秧里,仰望朵朵白云在天空飘来飘去,嘴里塞满蜜糖般地瓜汁的年少的快乐。

适宜收获地瓜的天日不多,因为需要天气格外晴朗。地瓜刨出来以后,除了留下少量品相最好的地瓜作种,用于来年育秧外,大部分地瓜要趁着晴天,礤成一片片地瓜干,晾晒在新收完地瓜的土地上,一般要晾晒两至三天才干透,再抓紧收回家。期间要是碰巧下雨,那就糟了,地瓜干要么被砸在地里,让人心疼万分;要么就是抢收回家,也因为无法晾晒而发霉烂掉。那年头,我看到过许多这样不幸的结果发生,乡亲们在哀叹无奈之外,又有什么法子可想呢!早在多年前,家乡人已很少再栽种那种费力不讨好的地瓜。只因地瓜产量大,好种好收好储藏,当时为了糊口而不得不种。

又到长空过雁时。想家乡的秋天应是遍地金黄、收获在望了吧?前几天父亲来电话说,地里的紫薯和小米都收了,有空回家一趟带点回城。我轻轻地应着,心底一阵潮起,盘算着该给父亲买条好烟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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