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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佃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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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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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打麦场

随着布谷鸟第一声催促夏收的鸣叫,故乡漫山遍野的麦子像瞬间就染上了一抹抹金黄,日头也一天比一天毒热,开镰的时节就要到了。人们开始忙着磨镰刀、编织割麦子戴的席夹子,还有更重要的一项集体劳动,就是整理、压平已经快闲置一年的打麦场。

夏日的打麦场,是故乡除了过年时的街巷外,四季里最热闹的地方。经历了一个冬天风霜雪雨的洗礼,位于村子西北角小溪边的打麦场全都面目全非了:场里原本平整光滑如镜面的地面,已经像耄耋老人的脸皮一样,起了层层叠叠的皱纹,有的地方甚至长满了荒草及漏网麦粒发出的麦苗。

压场人的任务就是将打麦场重新恢复成原样,这也是整个夏收季节需要完成的第一道工序。平整好的麦场整体上呈现椭圆形状态,场面上似乎都能照得见人影,就算牛蹄子重重踏在上面,也不见一丝痕迹。它正敞开洁净的胸怀静静地等待成熟麦子们的到来。

麦子进场后的打麦场那才叫人仰牛翻。人们手拿三股杈挑开麦捆,将带着麦穗的麦杆们摊成厚厚的一场,此时牛把式拉着套上了驾辕(能让牛稳定地带动牛屁股后压场用碌碡的木套绳索)的耕牛上场了,眼看着要趟入没人大腿根深的一望无际的麦秸,平时皮实惯了的牛们也有一丝犹豫,毕竟用镰刀割过的麦杆还是挺锋利的,时不时也会扎破它粗糙的皮囊。

一般打麦场里有两三个牛把式一起轧场,他们各把一摊儿,牛把式站在圆心,牵着牛拉着碌碡一圈圈地转圈,由远转到近,由小圈转成大圈,直到把麦秸压平,麦穗压瘪,金橙橙的麦粒都蹦出了壳。打麦场上团结很重要。整个生产队的打麦场需要十多个人,男女各半。五六个老把式轮换牵牛轧场,余下的人从地排车上卸下收割后的麦捆,女的等着时不时翻翻场(把轧过的麦秸疏松下),再轧。

年纪大点的老把式基本是打麦场的临时管事人。麦收时节不等人,队长要带着全队壮劳力在麦地上日夜抢收。打麦场也要日夜不停地轧场、扬场、晾晒、收仓。时间是一刻也不能耽误的。有时当天艳阳高照,说不定第二天就下瓢泼大雨,必须做好所有的防范措施。但收麦时节晴空万里的时间更长些。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打麦场有时也是活泼的。大家劳累之余在溪边大柳树下歇息饮水时,立马嬉皮笑脸地开始插科打诨,讲讲俏皮话,逗得大家嘿嘿一笑,累劲也就消失了不少,再干起活显得更有力气了。

学校一放学,打麦场更热闹了。小伙伴们把书包一丢,上麦秸堆的、抢着扬场的、拿着柳枝赶牛瞎捣乱的,还有躺在新打的麦堆里不出来的,整个打麦场顿时乱了套。

被碌碡轧过的麦秸杆暂时堆在打麦场最角落的位置,那是小伙伴们最喜欢的战场。这些多麦秸杆堆积在一起,象一座座小山,在阳光下飘散着金黄、油亮的清新气味,深吸一口都令人陶醉。我们开足马力,争先恐后地都想第一个占住“山头”,但崭新的麦秸实在是太滑了,并且麦秸之间空隙特别大,最后谁也登不了顶,相互压在一起滚下来,有的还被埋在麦秸里大声呼救。

看着小孩们在打麦场调皮疯玩,大人都边干活边看热闹,有的还给出歪主意,捉弄得我们满头满脸冒大汗,气喘吁吁,麦秸也沾满全身,逗得他们哈哈笑。还有比赛滚碌碡的。青石雕刻出的碌碡特别沉,小孩想把它滚动起来也不容易,况且碌碡不走寻常路,滚起来总拐来拐去的,最后两个碌碡总喜欢碰在一起,碰掉不少石屑儿。

打麦场最幸福的时光,就在傍晚的时候。那时农村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人们劳动一天(中午只能垫巴下肚子)早饿了,几个大人就在场边支起一口大锅煮新打下的麦粒吃。大人吃,我们也跟着吃。煮熟煮久了的麦粒真香啊!吃一口在嘴里嚼嚼,糯糯地、粉粉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还有那么点劲道劲儿。

  从夏收到秋收,打麦场基本没闲着过,收了小麦,收芝麻、收黄豆、收高粱、收玉米。小伙伴们几乎也没轻闲过,有枣没枣打一杆,到处捣乱折腾。

 播种完小麦,整个村庄立马沉静下来了。大人们终于得以歇歇脚,老黄牛也能在槽里悠闲地吃吃草了,打麦场里往日热闹的场景也不见了。一个一个的麦秸垛堆起来了,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在场地周边挤成一团。这时的打麦场已经成了被大人遗忘的角落,但成了孩子们的欢喜地。

特别是在下大雪的冬季,小伙伴们钻进各自掏出的麦秸垛深处的洞里,互相挤在一起说着有趣的事,“诅咒”下整天弹自己脑袋瓜的歪脖子语文老师,高兴了还比赛着唱红儿歌。麦秸垛外,北风夹着雪花横扫打麦场,场里的凌乱麦秸也随着狂风翩翩起舞,而麦秸垛洞里简直是一个温暖的小世界,护佑着孩子们童话般的最初梦想。

年复一年,打麦场像极了人生大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上演着各种各样的悲喜剧。而今时光远去,机械化的收割机早已经取代了牛拉人扛的繁重劳作,故乡的打麦场亦化身为农田,昔日打麦场的热闹场景也只留存于记忆深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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