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槐树大都生长在穷乡僻壤的山间丘壑,只要栽活一棵,便可独木成林,长满沟坡,如农夫般默默守护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不像法桐、雪松还有银杏等,那么喜欢都市的热闹和浮华,纷纷上演着“大树进城”的闹剧。而据史料考证,洋槐树从北美引进中国栽种才一百多年的光阴,足迹就已遍布长江以北的大半个中国,其生命力之顽强由此可见一斑。
暮春时节,从济南跑马岭下仰望,群峦之上已是片片雪白槐花的世界,它们散布在蓊蓊郁郁的苍松翠柏之巅,像大海里漂浮着的叶叶白帆船,与蓝天白云相互映衬,美得让人心醉。车行山间,时不时与几株乃至成片洋槐树擦肩而过,槐花清新的香味丝丝缕缕氤氲在空气中,慷慨地催人歆享它馈赠的温馨。贪婪地张开嘴巴,深深地吸一口气,浓郁的清香直入心扉,顿觉心旷神怡。
跑马岭以唐代武德年间李世民率军东征在此操练兵马,而闻名于世,历史上曾有“小云南”之美誉,是国家级森林公园,原济南野生动物世界就位于此。岭上林木繁茂,花草遍地,树木以洋槐树为最。洋槐林里有的树干遒劲挺拔,有的老态龙钟;有的孑然独立,有的矮枝丛生。行走在这里,才算真正进入了洋槐花的海洋,它虽然没有桃花的鲜艳夺目,李花的淡雅洁白,樱花的浅紫泛红,但那缀满枝叶间一嘟噜、一串串宛如葡萄般的花朵,晶莹洁白,微微发黄,显得异常质朴可爱。正如谢冕先生早年登上泰山中天门时所描写的那样:“极目望去,眼前涌动的一片花海,白花花的竟是让人心惊的明亮。在道旁,在岭崖,在云岚氤氲的山谷,到处都是她飘洒的璎珞。浅浅淡淡的绿中泛着明媚耀眼的白,在明亮的阳光下闪着宝石的光芒。”
历代文人墨客亦有许多赞美槐花的诗句,白居易在《永崇里观居》里写道:“永崇里巷静,华阳观院幽。轩车不到处,满地槐花秋。”陆游也曾留有“槐花落尽桐阴薄,时有残蝉一两声”的名句。让人不解的是,这些诗句中都有着悲秋的意味,时令应在中秋之后,那时还有没落尽的槐花?联想起洋槐树落根中国才百十年,诗人们所写的槐花该是另一种槐花——国槐树开的花,开起来星星点点,有股刺鼻的怪味。
一般的洋槐花新蕾未绽时如同银样新月,开后则神似敛翅白蝴蝶。洋槐花盛开的时候,洋槐树的叶子还很少,只有那么一点点冒出枝桠,嫩绿嫩绿的,闪着油光。给人花开还要绿叶扶的味道,虽然叶子少,总能够感受到一点儿绿色,春意自然在心头荡漾了。近几年还有一种开紫色花的洋槐树,被引进作为绿化树,在公园或者景区偶尔能看到。不知这是科学家改变了洋槐树基因的缘故,还是运用杂交技术培育出的新品种。
我的故乡在鲁西南的一个小山村,那里也生长着众多的洋槐树。小时候,每当洋槐花盛开的季节,我都会和小伙伴们挎着柳条编制的小篮子,爬山去采香甜的洋槐花。有时因为还要和野蜜蜂、蝴蝶们争抢地盘,经常被蜇得鼻青脸肿,胳膊腿也经常被槐树刺留下一道道血印。但吃着娘刚蒸出锅的槐花窝头,还是开心得不得了。
缘于儿时对洋槐花香甜的回忆,我在跑马岭的洋槐树林里小心地摘了一些槐花,满满的一兜,一路花香地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