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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凡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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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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楮桃情(散文)

生我养我的那个小村庄,地处鲁西南平原一隅,不靠山不傍水,远离都市。她慈祥亲切,安静朴素,普通平凡。她怀抱里的每一棵树都以不同形态矗立在我们的内心深处,许多时候,我会情不自禁地捧出它们来欣赏、感激、膜拜。我跟许多朋友谈起过家乡的粗桃子树,对我深情地表述,他们却感觉茫然,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工作多年后,偶然在一本画报上看到粗桃树结满红红果实的照片——《盛夏的楮树》,我喜悦又震惊。家乡最不起眼的粗桃子树,原来可以这样美!楮树,才是它真实的名字。多年来,我一直以为先人们是因为它的果实不如桃子起眼,于是才叫它粗桃子。其实,我们认为的粗桃,应该是楮桃。楮桃树是一种很古老的树种,古人叫它谷(榖)树、柠木、构树、楮树等。家乡的楮桃树分为雄雌两种,雄树上结的花蕾可以吃,但不结果;雌树的花不能吃,但会结果。

在《诗经》里就有过关于楮桃树的描写,语气是嘲讽的,楮桃树是被冷眼相待的。《小雅·鹤鸣》篇里是这样写的:“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谷。”意思是:只见一座让人快乐的园林,长着高大的檀树,檀树之下,长着又矮又细的楮树。宋朝的朱熹进一步贬低它:“谷,一名楮,恶木也。”这位道学先生彻底否定了楮树的价值,认为楮树是恶木是很差劲的树木。后人又进一步诠释,更是要把楮树天诛地灭:檀木,比喻道德的高尚的贤士;楮树,喻指卑劣的小人……

也许,这只是古代文人们为了表达个人恩怨的寄寓方式。在我们家乡,粗桃树却是庄户人的所爱。它在村子里四处可见,甚至在村北的沙塘周围形成了一个林子,我们都叫它粗桃子林。生产队木工房和牲口屋之间的夹道里,也有六、七棵,树冠尤其庞大。大家明明知道它材质差,盖房不能当梁团,不能做门窗,做家具也走形。但是,在缺菜少粮的春天,它的花可以给人充饥,可以饱人口腹之欲,它不是恶木,它是菜是粮食是穷人的命。老队长说过这样的话:咱生产队院里的几棵粗桃树,结的角子,够我们村一人一碗的菜,要是再加上家北粗桃林子的,全村三天的菜准没问题。老队长说的角子,就是雄楮树的花蕾,刚结出时很像桑葚的样子,也有人也叫它粗桃葚子,毛茸茸的,像灰灰的肥肥的长毛的虫子。乡亲们在它未开花时摘下来洗干净,晾干水,放点面粉,搅拌均匀后上锅蒸,蒸熟后放上蒜泥或者辣椒糊,淋上熬热的棉种油,既当菜又当饭,大碗盛,大口吃,那叫一个痛快啊!

雌楮树结出的青青小球,一天天在变大。到六七月份,我们说的粗桃就成熟了。粗桃是椭圆形的,有乒乓球大小。它没有果皮,果肉外露,一条条果肉像红红的火柴棒竖立着长在果核上,这些火柴棒排列地并不紧实,特别是熟透的果子,更显得松弛。粗桃的颜色以红色为主,有的呈现出橘黄色。它们通体晶莹,或独立或成串,远远看去,这些色彩鲜艳的小圆球,像一盏盏正在发光的小灯笼,点缀在青绿的树叶丛中。大人们却严肃地对孩子们说:这些果子,是老天要留给鸟雀和金娘娘银娘娘的,人吃了会生病的。娘娘,是我们那一带对甲壳虫的称呼;金色的叫金娘娘,银色的叫银娘娘。叫它们娘娘,也许是因为在飞行时,它们发出的嗡嗡声,很像姑娘们纺线时纺车的声音吧。于是,我们只能羡慕地看着一群群鸟雀们,在几棵树上飞来飞去地挑着吃拣着吃。许许多多的金娘娘银娘娘一头钻进果子里,就再也不离开。蚂蚁也排着长长的队伍上上下下,在粗桃树上形成了几条黑色的长线。

七岁那年,邻家的大哥哥悄悄对我说:“很甜的,我和我姐都吃过,不信你尝尝。”我真的吃了,果肉黏黏的,汁液浓稠,很甜。那天下午,我一气吃了好几颗。大人们的话,又让我心有余悸,于是,便不敢尽兴。后来,读书多了,我逐渐明白,由于粗桃果肉外露,容易遭受鸟雀昆虫携带的细菌以及空气中的灰尘的污染,不容易清洗干净,人吃了极易生病,特别容易引起拉肚子。于是,人们就认为它有毒,并赋予它一些神秘色彩。

最近,一则很有趣的资料,又坚定了我回故乡尽兴饕餮粗桃的决心。晋代葛洪的《抱朴子》中有一段记载:“柠木实赤者服之,老者成少,令人彻视。道士梁须年七十,服之更少壮,到百四十岁,能行及走马。”呵呵,七十岁的梁须道士,吃了红红的粗桃子,竟然活到了一百四十岁,并且还快步如飞,能追赶上奔驰的骏马。万岁!老家的粗桃,神圣之物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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