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凡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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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母亲的水饺
母亲把包好的水饺
摆放在锅拍子上
是有讲究的
除夕的水饺
要摆成圆圈
大圆圈套着小圆圈
一年里
和和美美团团圆圆
送我们上学或工作的水饺
要摆成直线
一排排一行行
正道直行顺顺当当
母亲做水饺馅
也是有讲究的
除夕的水饺
是萝卜白菜粉条的素馅
祝福来年里
日子素素净净平平安安
我高考时的水饺
是牛肉大葱的
她希望她的小儿子
捷足先登牛气冲天
母亲没有上过学
她也不相信鬼神
它在用水饺
书写着最暖的人间烟火
2窗凌花
冰凌结在窗玻璃上的图案
叫窗凌花
有时是山水人物
有时是梦境故事
所有的线条都是浮雕
我逝去的双亲
曾出现在老屋的玻璃上
他们微笑着看我
母亲手里还拿着一件
我少年时穿过的天蓝色的棉袄
我端了一杯热普洱敬他们
父母的背影却朦朦胧胧地消逝了
我放声大哭
整个老屋的玻璃
在一片霞光里
也都满面泪流
3旧碾砣
老槐树下
瘦骨嶙峋的旧碾砣
碾碎了乡村的时光
却磨圆了游子思乡的月亮
风扬起的思念
清晰着圆形碾道上
母亲蹒跚的脚步
碾啊碾
把刚硬的玉米小麦碾成粉
把圆圆的黄豆黑豆碾成扁
把红彤彤的辣椒碾成糊
三寸金莲的母亲们啊
把疲惫碾成美味
把星星碾成炊烟
碾道很短很短
却永远走不出老槐树的树荫
碾道很长很长
备尝艰辛的母亲们啊
送她的一个个儿女
奔向星辰大海的远方
4翅膀
下午
大哥电话里说
父亲的病又重了
我在路边等了许久
就是打不到车
偏僻的小镇约车更困难
几只蝉在树冠里聒噪
声嘶力竭地呼喊：
翅——膀，翅——膀
傍晚
我才赶到老家
父亲的灵魂去了天堂
身体如蝉蜕仰卧于灵床
在我滂沱的眼泪中
院子里苦楝子上
一群蝉
撕心裂肺地呐喊：
翅膀翅膀翅膀翅膀翅膀
5荠菜花
在爹娘的新坟前
我曾披麻戴孝哭天抢地
把未来看成一场场如晦风雨
多年后
我竟然把清明当做回乡的船票
盛放的荠菜花
带我穿越那个土墙的小院
锅台上还摆放着
那碗荠菜芽黄豆粥
那张荠菜花鸡蛋饼
爹娘的墓碑
是我们最终要奔赴的港湾
在洁白的花丛中，它像
荠菜花上升起的炊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