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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凡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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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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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如诉

琴声如诉

我一直以为, 理查德·克莱德曼钢琴独奏的《秋日私语》,不如卢家宏吉他的弹奏让我心动。

 理查德的钢琴曲是一种舒缓的凄美,是残阳柔风里如蝶的红枫黄栌,是难以忘怀的枕边呢喃,是唇上湿润的温度;甚至残阳如血里相别的缠绵离人、午夜惊梦喃喃的呓语,也在黑白键里隐藏着温婉。黑白键上片片黄叶红枫在旋飞,朵朵轻灵的花瓣在盛放,且有幽幽暗香浮动。每一个音符都像是缭绕在你的耳边:我爱你……

这只能是艺术,秋天怎么会是这样!

 台湾卢家宏吉他独奏的《秋日私语》,感觉却不一样。曲子很短,3分17秒。短短的3分17秒,我的房间里就充溢着秋的味道。晦涩喑哑的心音,惨淡灰白的情调,孤孤单单的自怜,的确打动人心让我心痛。那圆滑的连音,也像掺杂着涩涩的摩擦,擦过过往的记忆,留下深浅不一的道道划痕。秋天里没有绚丽迷人的色彩,秋天里的生命缺少撼人的冲击力。假如爱在秋天分别,假如要留下爱的私语,那应该是苍白的、干瘪的、僵硬的。这私语回忆的是往日的情话,但在萧萧瑟瑟的秋日,在即将来临的残酷的严冬面前,还能有多少温情可言。

 于是,我更不明白,理查德为什么把秋天的私语演绎得那么温婉缠绵?我融入了卢家宏吉他的思维,假如在秋天里埋下爱的期待,那期待是遥遥无期的!秋天无花啊!所有开花的日子都留在了果实里,怎么还会有动人心旌的浪漫?

再次被钢琴曲《秋日私语》震撼,是在茶楼,茶楼的名字叫忆馨阁。见过许多叫怡馨阁的名字,菜馆、绣坊、装裱店、甚至房子的铺面,怡馨阁太多了。“忆”非“怡”,我对“忆”字就有些过敏,心里就有一股淡淡的温情似乎需要回忆。

茶是大红袍,老树上的茶,时下茶楼卖得最火的。一壶茶300元,物以稀为贵嘛。贾平凹在《大红袍茶树记》里早就说了,“这就是大红袍母树,在此已经数百余年了,便岩骨花香,成为神灵。”既是神灵,定然身价不菲,我们都能接受。大红袍名字的由来有多种传说,流传更广的是茶猴说:每当采茶之时,要焚香祭天,然后让猴子穿上红色的坎肩,爬到绝壁的茶树之上采摘茶叶。于是,一想到这名贵的大红袍是经了猴手,品茶的雅兴顿减三分;面前飘着幽幽兰花香气的深棕色的茶汤,也像氤氲着一股猴气。

茶楼阳台上正在盛开的芦荟撩拨着我的眼睛,这棵芦荟枝干高大,叶片丰美,引来茶客们一片啧啧的赞叹!我心里一惊,我想起我的那棵芦荟了。有一年春季开学,办公室搬到新的地方,好看的花草都有了主,我的新办公桌上空荡荡的。只有一盆弱小的芦荟被弃置于窗台,于是,我便随手拿了过来,放在办公桌一角。

后来的日子里,我也没怎么在意过这盆芦荟,有时还把喝剩的茶水倒进花盆里。偶尔,偷偷抽烟的同事图省事,也把烟头随便丢进盆里。芦荟吗,又不是什么名花异草,无所谓的!我们都这么想。在我们的不经意间,这棵芦荟却噌噌地旺盛起来了,个高了,干粗了,叶片厚实发亮了,葳蕤峥嵘,引人瞩目!一年后,它长到了一米多高,竟然成为办公室里最靓丽的风景。大家都说:这棵芦荟活得真是很邪门!

这年寒假前夕,我惊喜地发现从芦荟顶端的叶腋间,有两个舌尖似的蕾拱了出来。我感觉到这是一个奇迹——是我帮助它的结果,还是它的天性使然?三个星期的寒假里,我一直记挂着它。寒假结束,当我打开办公室门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翠绿茁壮的花柄上伸出两枝花莛,一枝直向天空,另一枝旁逸斜出,每枝花莛上挑着三个像小宝塔一样的花蕾,最大的那座宝塔从底层正在开花。橘红色的花朵,小喇叭状,很像一个个倒挂着的小铃铛。每一个铃铛里,都有几根如同发丝的紫色花蕊。后来我观察到,宝塔开花是由下而上一层层地开,开一层,谢了,再开一层。它们没有争先恐后,很守纪律,秩序井然。它们不大红大紫,不艳压群芳,不馨香四溢,一副平平凡凡、健健康康、可可爱爱的模样,虽不是名花名草,却也自成一家。我欣然,亦坦然:这也许就是芦荟本身的风格吧。对于弱小,切不可只是蔑视它的当前,相守等待和关怀扶助同样重要。

这时,我熟悉的《秋日私语》的音符从茶室门外飘荡而来,打断了我的回忆。

生涩僵硬的指法,黯淡苍白的音色,凌乱曲解的音符……看我愕然,朋友介绍说,弹琴的是茶楼老板36岁的女儿馨儿,失恋自焚夺取了她娇美的容颜和右手两根纤指。本来钢琴已过10级,小有名气了,现在一切都完了。他呷了一口茶,接着说,这孩子意志又不是那么坚强,现在,精神上有些问题了;她就爱弹这个曲子……

循着琴声,我来到一楼的琴房,我看到,一个女孩在入情地弹着琴。暗淡的光线,让我无法看清她的容貌,但她半痴半醉的姿态还是难掩失落的阴郁。秋日私语,秋日私语,她在忆念那段让她魂牵梦绕的秋日私语。那段让人神魂颠倒的爱,肯定发生在秋天。

那是一个美丽的秋天啊!红枫黄栌旋舞,鸟儿缠绵啁啾,夕阳缓缓西下。馨儿的纤指熟练地弹奏着《秋日私语》,舒缓缠绵温婉,是来自心尖的震颤和共鸣,是枕边的呢喃,是唇上的温润。是山盟海誓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与子共著;执子之手,与子同眠……

可是,秋日私语,毕竟是发生在秋天!不是理查德让馨儿憧憬的“微微的秋风笼罩着周身,大自然处处散发出秋天的气息,让我靠拢你耳边,轻轻地说声:我爱你…… ”

秋日私语,秋日私语,红枫黄栌飘零,伯劳燕子分飞,残阳如血,薄情人在天涯……

 在琴声里,我又捧起兰花香味的大红袍。品饮“大红袍”茶,必须按“工夫茶”小壶小杯细品慢饮的程式,才能真正品尝到岩茶之巅的韵味。“茶树饮露沐风,日晒雾浸,枝杆粗拙,叶形娥眉,芽色紫红。这就是大红袍母树,在此已经数百余年了,便岩骨花香,成为神灵。”贾平凹的话,又在耳边回旋。好一个“岩骨花香”!能把生命的根扎进坚硬的岩石里,需要怎样的耐心与毅力。立根岩石,经受磨难,生命才会在秋天里绽放馨香的花蕊。

理查德·克莱德曼,你的《秋日私语》,在这个备受打击并且残疾姑娘的手指下,虽不能再飘出大红袍般兰花的馨香,但我祝福她能像芦荟一样平平凡凡、健健康康地生活,在成长的岁月里,努力创造出美丽花开的际遇。

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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