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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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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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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竹笋正当时

竹笋是应季而生的鲜物,素有"金衣白玉,蔬中一绝"的美誉。历代吃货兼文豪都曾大书一笔,把食笋当做一件堪比弹琴下棋吟诗作对之事。当舌尖上的满足被赋予“风雅”意韵,可见笋不仅是美食,食笋也是美事。坐拥山水之美的江东镇土地肥沃,造就了这里韩江边沙地土壤长出的竹笋特别香甜。榕树阴浓夏日长,檐台倒影入池塘。《尔雅》说:“笋,竹萌也。”惊雷一响,经谷雨润泽,竹子在地下的芽尖冒出土壤;立夏过后,当稻田翻滚起金色的稻浪,喧闹的田野引得竹笋争相探头探脑。

农历的五六月,这正是采挖竹笋最好的时节。与别的地方竹笋相比,江东竹笋质地细密、口感脆甜。阳光越过青翠碧绿的竹林,挖笋的过程是一场和时间的博弈,比的是经验,拼的是手速。只有经验老道的挖笋人,寻着笋鞭走向上下求索,方可找到竹笋痕迹。只见他们看似随意,但实则小心翼翼,先将周边土壤放松,再将竹笋轻轻取出,又把泥土填回去,力求保护好竹笋根基。可想来年,此处定又能有一根好笋。敦厚、腼腆的江东竹笋形状多似犀角,表面还有毛茸茸的鳞片。手提笋尖,沿笋壳顺势剥去一身“灰头土脸”的深褐笋衣,便会露出丰满肥硕、洁白如玉的笋肉。“人”字纹理一刀划下,笋节密集犹如梳齿,含水量略低且横隔间隔紧密。渴盼这一口鲜味已久的的潮人早就按捺不住,竹笋刚铺满摊位,一下子就又被扫荡一空。

苏轼的《於潜僧绿筠轩》曾写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如此咏竹,超然脱俗,东坡居士仙风道骨的形象跃然纸上。可苏老爷子兼是文坛有名的美食品鉴官,怎么会忘记补上“好吃的”?这难怪他在诗里续写道“若要不瘦又不俗,每日笋烧肉。”那么笋的滋味到底有多妙,值得他老人家如此夸赞?这个问题,潮人最知道如何解答。

正如吴昌所赞的“客中虽有八珍尝,哪及山家野笋香。”美食家董克平说过,“要想得到竹笋之鲜,莫过于宋代林洪在《山家清供》中记录的傍地鲜了:‘夏初,竹笋盛时,扫叶就竹边煨熟,其味甚鲜,名曰:傍地鲜。’竹林里挖来鲜笋,就在竹林边用竹叶小火慢慢煨熟而食。清幽的环境,芳香的竹叶,让这样的竹笋吃法达到了即食之鲜的顶峰”。江东竹笋清甜鲜嫩,煎炒煨炖,无不佳妙。“将笋肉齐烹,盒盛簋,人止食笋而遗肉”。大概是骨子里蕴含着清淡平和、超脱世俗之文雅,清淡煮法不叫别的味道喧宾夺主,最能凸显江东竹笋原始的鲜甜味。刚摘的竹笋切成细丝焯水去涩味,少油少盐加芡水焖煮,最是将鲜嫩爽口与甜味结合得恰到好处,夏日的暑气于是乎便褪去三分。对于潮人来说,从不吝惜对竹笋烹饪的创新,如别出心裁的酸凉笋,又如最宜送饭的笋丝蒸鱼。

蝉鸣蛐叫飞燕舞,蛙踞青荷白鹭翔。文火慢炖的竹笋鹅掌汤,亦赶赴潮人餐桌的盛夏之约。笋里面有肉的味道,肉里面有笋的味道,两股鲜味深度交融。鹅掌汤本身就极浓郁,来自脂肪的香气初尝令人心醉,多喝却容易令人生腻,但若是加上竹笋的清香,便恰好中和了这份油腻,汤鲜笋美是为一绝。一揭开锅盖,在锅内盘旋了两个小时的香气便轰然扑鼻而来,竹笋在浓郁的汤汁中起起伏伏,散发着一种令人欲罢不能的鲜美气息;鹅掌则炖得欲化不化,略带粘稠,缠绵轻巧地划过舌尖;汤汁将所有的滋味温柔包裹,入口清香而鲜甜。青葱一把淖汤美,肉嫩笋香上舌尖,正应了“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哪怕竹笋原有点涩味,也被肉汤浸润得柔和无比。

李渔说,“笋为蔬食之必需,虾为荤食之必需”,当地鲜邂逅海鲜,片刻即碰撞出一场视觉与味觉的双重享受。洁白的笋片,橙红的虾仁,再加上几段翠绿的韭菜,便是一道人间至味。笋片滑嫩中不失清脆,虾仁鲜嫩弹牙,无需过多调味,食材本身的鲜香便足以让人沉醉。而炒笋饭吸收了竹笋、香菇、腐枝干等的香味和营养,吃起来口感丰富,脆嫩可口,老少皆宜。经过时间的煨炒,竹笋中游离而出的氨基酸,伴随着腊肠与酱油的甜咸点缀,组成美拉德反应的主旋律,浓烈中又不掺杂着半点荤腥的鲜香;再加上小葱那一丝软软清气,犹如林中转瞬即逝的鸟鸣,让一碗纯粹的炒饭也充满生命气息。

一缕熏风悄入宅,均分日夜渐长白。在不少嗜笋的老饕心里,“近水楼台”的江东餐馆烹制成的笋粿更是备受食客青睐。竹笋、香菇切粒,配以虾米和肉沫,精心制成馅料;粿皮用粳米磨成粉浆炊熟,表皮柔软,口感润滑;粿皮包裹馅料制成半圆饺子样式,再上大蒸笼蒸熟,即成令人口水欲滴、食指大动的笋粿。吃时蘸上酸甘的陈醋,舌尖笋韵燃爆味蕾,飘飘然如遗世登仙。

人间有味是清欢,江东竹笋正当时。对于土生土长的潮人来说,单纯的食材,简单的翻炒,那种鲜甜脆爽的滋味便成了我们咀嚼乡情依托。透过斑驳的祠堂前石鼓光影,小小竹笋链接了山里与山外,蕴含着韩山韩水的味道,正谓是“过了这片山头,笋就不是这个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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