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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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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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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枝红蓼醉乡愁

秋末的时候,天气凉了,也想运动一下,早晨就步行去上班,从家到公司要穿过一个公园,圭塘河就像一条玉带从公园自南向北流过。

深秋的早上是有晨雾的,公园里阔叶树的叶子都掉光了,草也枯死了,加上早上的霜风,有一些萧条,可我从桥上过时,却看见河边嵌着两条红色的锦带,很耀眼,非常漂亮,当时急着要上班,没去细究,下班回来,特意去河边仔细查看,才知水边丛生的是蓼草,开的是红蓼花。

一些埋葬心底的记忆便被这红蓼花牵了出来,那些都是有关家乡的记忆。

在我的家乡,蓼草有两种,一种开白花,枝大叶也大,多长在房前屋后及荒野之地;另一种开红花,枝和叶相对来说要小,多长在水滨,根系比较发达,上一辈人所说的蓼米,就是红蓼的根茎。它们都是成簇生长,比野草的生命力还强,几天前看见房前户后刚发出嫩嫩的幼苗,几场春雨之后便长成茂盛的一群了,为了避免房前屋后的蓼草丛里隐藏蚊虫和蛇,父亲总会用镰刀将它们刈去,放在太阳下面暴晒,当作煮饭的燃料来烧。只是过不了多久又会重新长出来,既便是用锄头连根铲除,也照样还会蓬勃生长,好象土里源源不断地存有种子,有意跟父亲较劲式的。

蓼草辣手,更辣眼睛,平常我们不大沾惹它,它当不了猪草,猪是不吃的。我们玩打仗时,也不会摘来当戴在头上打仗用隐藏的树叶帽,因为怕辣到了眼睛,宁可愿舍近救远去摘树枝和竹枝。蓼草小的时候在我们心目中就是一种一无是处野草。

可有时也有用得着蓼草的时候,比如夏天的时候,那时蚊香精贵,乡下人用不起,我们乡下人熏蚊子多用烟来熏,就是用秕谷或杂草来熏,但都会加上蓼草,因为蓼草有特殊的刺激性气味,驱蚊有特效,一般都会就地取材在上面堆上一层新扯的蓼草,这样的驱蚊功效会更佳。

夏天的晚上,出工回来,父亲会早早的准备两堆熏烟,一堆给人驱蚊,一堆给牛驱蚊,牛是拴在桐子树下的,边吃草边休息。

我和弟弟负责扫禾场,扫完禾场后还要洒水降温,水洒到地上有咝咝的声响,冒出白色的水汽,一会就不见了,往往要洒两三遍才行。

妈妈和妹妹在灶物间烧饭,我和弟弟把凉铺子从屋里抬出来,用毛巾擦得湿湿的,再把桌子抬出来,一家人就坐在禾场上吃晚饭。吃饭前每人会喝一点米汤饭。把干饭用饭箕打出来,留下锅巴,把锅巴用锅铲用力来回压捣,边压捣边加米汤,使之成糊状,就成了米汤饭,米汤饭比粥好喝,主要是有锅巴的香气在里面,又有米汤的浓郁,还有锅巴嚼头。那时的菜蔬并不丰盛,很少见荤,油水也少,就是平常的辣椒、豆角和茄子,但一家人围着吃得有滋有味。

饭后息一会,父亲就会带我们去河沟里洗澡,洗完澡回来躺在凉浸浸的竹铺子上,听父亲给我们讲故事。那时的夜空瓦蓝,嵌满了星星,河汉迢遥,那个挑着一担儿女追上了天的牛郎,此刻吃过饭了吗?天河真的很宽吗?儿时的一些遐想也在夜空里闪亮。

夜空里还有一些蝙蝠在乱飞,我们会拿一根长长的竹篙立着,然后快速摇动竹篙,那些在夜空里乱飞的蝙蝠就会碰到竹篙摔下来,它们样子丑陋,不受欢迎,没有人抓来养,只当是好玩,那些摔昏了头的蝙蝠过段时间就会重新飞走,那只是一场恶作剧。在我们老家蝙蝠叫盐老鼠,不知道是不是偷吃了盐的老鼠变的,要不怎么会叫一个这样的名字呢。

牛在桐子树下反刍,也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有时烟堆上的火光一闪,是堆在上面的蓼叶熏干烧着了,只一下,夜又黑寂寂的了,我们便慢慢睡着了,梦里也布满了星星。

双抢过后吃新米的时候,酒药子婆婆悠长的叫卖声就会在乡下响起,那叫声里有甜酒的幽软绵长,“卖甜酒药子啰”,啰字拖得老长,有水乡山歌的韵律,带着甜酒的纯香。我那时只有七八岁,和一群孩子跟在她后面跑,好像从她甜甜的叫声里,能听出清冽的酒香来。

酒药子婆婆是个孤寡独居的人,她的苍桑是写在脸上的,满脸的皱纹就是她坎坷的人生写照。只要听到她的叫声,我就知道有甜酒吃的日子不远了,她到我们队上来总要送几对甜酒药子给我妈,我妈便会拿几个鸡蛋放到她的提篮里,每次总要打架式的推让几个回活才肯接受。

酒药子婆婆是个苦命的人,早年殁了儿子,后来又死了丈夫,生活得很艰苦,外婆便教她做起了甜酒药子,她才用这营生养活自己。说起我的外婆,那也是当地的一位人物,我老外公在清末时还有几百亩的良田,后来因为遭遇变故,他走时只留下了两坛子银洋给我外公,我外婆乐善好施,谁家有难处都会帮上一把,到解放之前已经不名一文了,解放后也只划了个富裕中农的成份,后来我外公从祖居的老屋搬到白坪湖边居住时,老屋的地基被人翻了个遍,也没挖到什么东西,他们哪里知道那些银洋早被我外婆用光了。她走南闯北,样样精通,身材高大,不像南方的老太太,80高龄之时,还能夹着我不满周岁的儿子,用另一只手去均晒场上的稻谷。

我小的时候,一到末秋时节,外婆便会早早起床,去沟边湖滩采摘还没有盛开的蓼花,一枝枝的蓼花带着浓露从蓼枝上摘下来,不能带叶,红蓼和白蓼各摘几篮,然后摊在屋里阴干露水,当蓼花蔫了,才能放到太阳底下暴晒,晒得焦干的。还要采些芝麻花,采摘芝麻花是在初秋的时节,人常说芝麻开花节节高,初秋开出的芝麻花是结不出果实了的,因为最底下的芝麻快黄了,黄了的芝麻就会开裂,芝麻就会散落出来,往往青黄之时,芝麻就收割了,这时的外婆也会在大清早把带露水的芝麻花摘回来,阴干再暴晒使其焦干收好。

秋冬之时,便把红蓼花、白蓼花和芝麻花按一定的比例放进碓臼窝子中捣烂(碓臼窝子是舂米用的,麻石凿成,也可用来捣糍粑),然后加进游水糯磨成的糯米粉,用高度的白酒调和,揉成面团状,再搓成鱼丸大小的形状摆在盘子里,然后把陈年的甜酒药子捣成粉沫状,撒在盘子里,摇动盘子,使新做的甜酒药子都粘上陈年酒药子的粉末,这些粉末就是发酵的母菌,会促使发酵酶生长。再把沾了粉末的新甜酒药子一个个均匀放到下面铺了新鲜茅草的盘子里,上面也盖上茅草,让发酵酶生长。

茅草就是生长在田坑沟边的那种根剑形叶的野草,地下有细长的白色根茎,嚼起来有甜味,小时候常也给外婆割茅草,空下来也会挖些茅草根放在嘴里嚼,那时天地枯黄了,天气渐冷了,高空有大雁飞过,少年的心事就那样浮在云朵上,飘得很远很远。等到酒药子长出了长长的菌丝之后,再放到太阳底下晒干,甜酒药子就做成了。

我小的时候外婆每年都有做,送给亲戚邻居,自从把这门手艺教给酒药子婆婆之后,我外婆再也没有做过了。

我喜欢吃甜酒,尤其是双抢之后新米出来之后,甜酒清冽绵长,很爽口,消暑非常不错,后来远走他乡,听到异乡糯米甜酒的吆喝声,都能勾出阵阵乡愁,吃过南方各地的不同的甜酒,可心里还是只认可小时候的那个甜酒味。

听外婆说,酒药子中红蓼花的成份多一些,甜酒的味道就会浓烈一些,相反如果白蓼花的成份多一些,则会绵长柔软一些,夏天的甜酒药子是白蓼花多一些,而冬天的甜酒药子是红蓼花多一些。另外加进去的糯米粉一定要游水糯的,这样做出来的酒药子才是最好的,不需要加糖,也有自然发酵成的甜味。游水糯是插在水塘或湖滩中的一种糯谷,禾杆长得长,不怕水淹,产量低,但糯性很强,是糯谷里的极品,上好的材料和精艺求精的工艺才能造就优良的品质,现在的商家哪会有这么多讲究呢,也难怪吃不出儿时的甜酒味道了。

外婆走了,酒药子婆婆也走了,我的母亲也走了,故乡的蓼花开在寂寥深秋,在水滨摇曳成风景。

我娘生下我半年之后就怀上了我弟弟,因为奶水不足,那时的我非常瘦小,为了减轻我爸妈的负担,外婆决定把我接去抚养。

外婆在1969年秋收之后去了一趟南县的金盆农场,那里有她的一个亲妹妹,那是个洞庭湖围垦过来的农场,都是移民,地广人稀,吃饭问题相比我们这边要好,其时正是大跃进时期,表面文章做得好,农民的肚子却吃不饱。

从我们这里去金盆农场要过白沙、胜天两个渡口,再从草尾坐船到阳沙洲,再从阳沙洲走路到金盆农场。五十多年后,既便是南益高速通车了,我从老家开车也走了整整一个上午,在没有车的那个年代,外婆走趟亲戚没有三五天是到不了的,好在外婆有双走四方的大脚,又生就了一副北方人的身材,没有困难能难倒她。那时外公还在外面走巧门,相比一般家庭还算殷实,至少手头有几个钱。

外婆从金盆农场带回来了一袋蓼米,这个袋子是外婆给外公做的一条扎头裤,用绳子把两个裤脚和腰扎好,中间放的是白花花的大米,上面和底下都是蓼米,那时粮食和棉花都是禁止流通的,外婆用钱收了布票给她自己、外公和我父亲做了棉衣,外婆有双巧手,衣服鞋帽都能自己用针和线缝出来的,她把棉絮铺得很厚,让寒冷的北风吹不进。外婆一去一个多月,回来不仅带回了救命的粮食还带回了几件新棉衣。

69年的冬天特别冷,那一年我外婆队上的耕牛也冻死了,外婆用少量的钱买下了牛肠子,洗尽盐腌一下再晒干,每天用白米、蓼米和一小段切碎的牛肠加水放到砂罐子里,灶里烧的是稻草,砂罐要用一个盖子盖着,埋到草灰里面,用草灰的余温把砂罐里的食物慢慢煨成酽浓的流食。当外婆用罐搭子把砂罐从灶里拖出来时,我的眼光像磁力一样吸住了,一刻也不会离开。罐搭子是木做的,前面有两个齿,后面有柄,齿卡在砂罐的把手上,就能把砂罐从灶里端出来。外婆把外面的草灰吹掉,掀开盖子,一股诱人的香味便会弥漫开来,我的脸上就有了笑容,目光像有了脚一样,一下子伸到蓼米粥里去了,在外婆的精心调养下,我从面黄肌瘦,变得白白胖胖了。

逢春天气暖和了,外婆就把棉衣里的棉絮拆下来,纺成纱,把纱锭拿到街上去卖掉,换些钱来补贴家用,棉衣就成了当节的夹衣。小的时候,半夜醒来还见外婆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摇着纺车纺棉花,那些白白的棉絮就是一条条的蚕宝宝,有着吐也吐不完的丝,如今外婆已经作古了,但我仍然可以沿着那些豆式的光和绵绵不尽的思念找到那份爱,是外公外婆的那份爱滋养了我人生的命。

从草尾坐船到阳沙洲是要经过蓼花洲的,据说南宋的义军领袖杨幺为了让他手下的官兵不忘艰苦岁月,特意在湖洲上种了一大块蓼花,一到秋冬时节官兵都要吃蓼米饭,以示不忘阶级苦,这地方后来就叫蓼花洲。

洞庭湖区渔民众多,他们无田可种,有蓼米的湖洲便成了他们的米粮仓,一到秋冬时节,便随处可见挖蓼米的人群,这人群中就有我外婆,当地有民谣:“日打网夜扳罾,翘起屁股挖蓼根。”外婆把挖来的蓼根洗尽,切能段,放在太阳底下晒干,就成了蓼米。

蓼米加进白米煮粥时会呈现微微的红紫色,就像清秋时节开在阔大的洞庭湖边的蓼花一样,把它内心的鲜艳呈现了出来,煨出来的米粥有粉甜淡辣的味道,也许是从小奶操,我一直喜欢辛辣的味道,不知是不是和蓼米有关。但也不可加得太多,太多了会有涩味辣味影响口感,外婆也是经过了无数次的实验,才掌握了最佳的比例,另外粥中还加入了牛肠一起煨煮,里面就有了一股肉香,更能增强食欲。蓼米中含有对人体有益的氨基酸和锌等微量元素,我就是从这具有色香味的蓼米粥中一点点长大,长到八百里洞庭的烟云都在我的心里,长到那一湾碧水荡乡愁,湖岸蓼花醉清秋。

后来,和家人亲戚谈起我小的时候的模样,他们都说我小时候刚生下来时是非常瘦弱的,可是在我的记忆里及小时候的照片里看到的都是肥胖胖的样子,是白米的淀粉,蓼米的微生素和牛肠的蛋白质滋养了我,让我一直以来体质都不差,我从十个月大到外婆家一直呆到六岁上小学才回来。我回来时,家里又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了。

秋冬之景色是寂寞而辽远的,枯黄和寒冷是主色调,但在辽阔的洞庭湖平原,也有数白计红,带给我们一些惊喜,白是芦花白,红是蓼花红,宋朝黄庚有诗云:十分秋色无人管,半属芦花半蓼红。白露过后红蓼开,霜降之后芦苇白,在辽阔的洞庭湖平原,就是这两种颜色妆就了一片洞庭秋色。

《诗经.郑风.国风》中的《山有扶苏》写道: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这里的游龙就是红蓼,因红蓼在水边众生蔓延,远望如红色的游龙,诗中以高大的松树和红蓼花来比喻男女不同的自然之美,这可能是有关红蓼最早的文字记录。因红蓼开在晚秋,多情的诗人中常把红蓼写入诗中,寄托了诗人各自不同的情感,白居易的“秋波红蓼水,夕照青芜岸。”在他的笔下秋天的水边如果沒有了红蓼,秋天便失去了神采和韵味,是夕阳下的这一抺红蓼点燃了诗人,才有了美丽的诗情。杜牧在《歙州卢中丞见惠名酝》中写道:犹念悲秋更分赐,夹溪红蓼映风蒲。那片红蓼火一样的照亮了诗人的内心,让人不再寒冷。明朝钱士升的《朱蓼》中写道:独有芦花堪作伴,绛霞苍雪两相怜。清秋浅浅,寒风飒飒,用绛霞和苍雪下酒,内心就不会那么冷了,那蓼红的辣和芦苇的白随酒入心底,便觉得天辽地阔了,一声雁叫,诗情便被大雁驮走了,尘世苍茫,也有红尘可恋。

红蓼到了唐宋因为诗人的渲染而逐渐高大了起来,就是皇帝也对它情所独钟了,宋徽宗赵佶所作的《红蓼水禽图》,用简单的画面和传神的笔墨把一幅“西风红蓼香,水禽破苍茫。小虾清滩里,涟漪泛斜阳。”的景色用一种缠绵的意境传递得很远很远,就是时隔一千余年,我们还能从这画和诗中读懂那种隔空传递过来的温暖,那是文化和血脉的传承。

辣椒的原产地是墨西哥而非中国,辣椒直到明朝才从国外传到中国,吃辣比较厉害的内陆省份如湖南、贵州和四川到清朝乾隆年间才盛行栽种辣椒,而当时的辣椒是叫番椒的,地道的引进品种。

那么问题来了,无辣不欢的湘贵川人在辣椒还没传入中国之前,是用什么来替代辣椒的呢?据《礼记》《内则》篇记载:濡豚,包苦实蓼;濡鸡,醢酱实蓼;濡鱼,卵酱实蓼;濡鳖,醢酱实蓼。这就是说古代人炖猪肉、鸡、鱼、鳖都要以蓼来调味,这味就是辣味,原来在辣椒没有传入中国之前,我们的古人要吃到辣味就只能用其味辛辣的蓼来获锝的,蓼在古代和人们的生活可谓息息相关,不光可以养眼养胃,灾年荒年还可以养命,是一种难得的瑞草。

红蓼的果实还可入药,俗名水红花子,性平,不可多食有微毒,具有活血、止痛、消积食、利尿之功效,可以祛风除湿,清热解毒,活血截疟。主治风湿痹涌、痢疾、腹泻、水肿、脚气、痈疮疔疖、蛇虫咬伤、小儿疳积、疝气、跌打损伤、疟疾之症。看来这种小时候不被我们看重的这种野草还全身是宝呢。

东汉赵晔所撰《吴越春秋》中的《附录》《卷八》《勾践归国外传》载:越王念复吴仇非一旦也,苦身劳心,夜以继日。目卧,则攻之以蓼;足寒,则渍之以水。冬常抱冰,夏还握火,愁心苦志,悬胆于户,出入尝之,不绝于口。后来人们便用含蓼问疾为刻苦自励,抚恤疾苦的典范,杨幺在蓼花洲和官兵同吃蓼米,应该是其精神的翻版。

现如今这种植物渐渐淡去了人们的视线,既便是它曾经养过我的命,生活在城市里的我们也难觅它的踪影。

我旁边的这边圭塘河一直在流淌,由从前的雨花“龙须沟”华丽转身,变成了一条清冽明净的景观河,先前从未注意过有什么蓼花,是从什么时候起忽然就有这么多蓼草,这不是栽种的,而是野生的,也许园林工人还多次刈割过,但它们还是顽强的生存下来,从浏阳河里流过来的水,带着红色的记忆扎根在这圭塘河,簇拥在河的两岸,长成一片风景,慰藉着我的乡愁,牵动我的思绪,让我错愕而惊喜。

我看到了故乡的人与事在这秋风中开放,那些历史的氤氲而结成的诗情成了水滨的一抹蓼红,美丽了一条河流的前世与今生,也许这拥有蓼花的圭塘才是我真正理想的居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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