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淅沥淅沥地下着,把思绪也打湿了,只有那一树芙蓉花,在秋风秋雨中怒放着。
空气中有些许的寒,和早春的二月差不多。她却春心萌动,春意盎然。看粉色的芙蓉花在雨中怒放,金色的柱头下面是族拥着许多细小的花蕊,外面又被折皱的重瓣层层包裹,上面挂着晶莹的雨滴,娇翠欲滴的,正像如今情窦初开的自己,这样想着时,她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已经十八岁了,在市里读幼师中专,明年初夏就要毕业了,将会有一个美好的职业等着她。
她把他的日记本抱在胸前,让它替近已经丰满的胸部,感受她的火热,生怕北风冷着了它。只是冷着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一个人,一本日记本而已,她做出了一个搞怪的表情,不由得嗤笑了自己一下,接着就有点害羞或者矜持了。
但那些文字却如跳跃的小鹿一样撞击着她,连着全身也热了起来。他的心事,他的真情,通过一个个的文字,爬进了她的血管,回流到了心脏里,进而遍布到了全身。于是,她就抱得更紧了,就像抱着一团火,也像是抱着那个人,整个人都发烫了。
这是一个暮秋的黄昏,吃过晚饭后,同学们都回寝室休息去了,只有她一个人留在校室里。先前热热闹闹的教室,一下子空了,留下一个浩大的空间,驰骋她的心事。课桌上堆着的那些厚厚的书本,就像是叠着的层层心事。
读他的文字,如同读他的心,那些带有温度的字,如一个个细小的蚂蚁,爬进了她的血管里,使得血脉喷张,让她的心脏像小鹿一样的撞击着,弹跳着。她听见了心跳的声音,嘭嘭嘭的,就像是打鼓一样,一下比一下紧,一下比一下密,这鼓点冲撞着她的身体,使之发硬发热,也让她窒息难忍。
收到他的第一封信是上学期的初春,刚开学不久,也是在黄昏里,月亮挂在窗前。她从来信里读到了光明,曾经暗黑的身体,一下子被他的文字点亮了,少女的心门轰然打开了,压抑了青春便如春潮一般拥上来,浩浩荡荡将她淹没了。她在意这种感觉,也享受着这种感觉,这是恋爱的感觉,甜蜜幸福的感觉,便不由自主地跟着这种感觉走。
她顾不上衿持,一到星期天便往家里赶。
母亲很是惊讶,刚开学怎么就回来了,她只好撒了个谎,说是要紧的书本忘记了带了,好在母亲并没有注意到她说这话时慌乱和不自在的样子。
他家离得不远,就三四里地的距离。他比她大两岁,因为和他弟弟是同学,便相识了。那是一个夏日的黄昏,白莲花在他门前的池塘里静静地开放,空气里都是荷的清香。他刚高中毕业,没有打算去复读了。
她从家里随便翻出一本书带上就要往回赶,母亲很惊奇,不是周末吗?为什么这么赶,她只好以功课紧为由搪塞母亲,便匆匆逃离了,生怕母亲发现了她心里的秘密。
但她并未往车站赶,而是火急火燎的往他家的方向走,紧赶慢赶的只想快点见到他,生怕丢了什么宝贝式的。
还好,他在。
见到他时,泪水却盈满了眼眶,搞得他有些慌乱,以为做错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是恋爱了,是幸福的泪水,虽然忍着没让它们掉下来,却越聚越多,最终喜极而泣,汹涌而出。
好在她心里的那个人就在她面前,这样真切,这样近,能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心门一下子就敞开了,阳光亮亮的照了进来,把她的忧郁一扫而光。
她有点陶醉,也有点眩晕,身体像掏空了一样,大概是路上走得太急了,耗费了很大的体能。像是一个突然落水的人,猛然地意识到了有生命危险,便不由自主地要抓住一点什么,才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在心慌意乱中捉住了他的手,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愣了一下,便用力把她抱住,让她从水里回到了岸上。她喘着粗气,定了一下神,让失去了的体力慢慢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他怔怔地看着她,彼此相拥,舍不得离开一刻。她闻到他轻轻的喘气声,听到了他吞咽口水的声音,她甚至能想象得到他的喉结在慢慢地移动,他的鼻息离她那样近,喷在她的脸上和颈脖上,痒痒的,热热的,让她情不自禁,只觉得身体在慢慢变软,当她快要软得快要站不住了的时候,他趁势把她抱了起来,两个热热的身体便粘到了一起,他的嘴唇便盖住了她的嘴唇,一股细细的泉流,便流过了他们的身体。就是在这个初春,爱情之树在他们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回来时,他把一本厚厚的日记本交给了她。后来,又有第二本,第三本和第四本,那里面有他的心事,全是对她的思念。
她读到了他的心事,也读到了他的勤奋与执着,热爱文学的他,处女作刚刚在省刊发表了,那小说里的主人公,就是以她为原型创作出来的。
芙蓉花在雨中显得艳丽而高洁,它把暮秋当作展示自己的舞台,开出了花朵应有的气势与风采。
她想起了上舞蹈课时,老师所讲的不要拘谨,要放松,让音乐把自己的身体打开,随着音乐的浸润,动作自然会柔美舒缓,跳出来的舞蹈才不会僵硬,才会充满了美感。说到底,舞蹈其实就是和音乐的融合,做到水乳交融。舞蹈就是人体的展示,用舞姿把人的心灵打开,展示心灵的美好与人格的魅力。
花的开放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们的爱情之树,经过萌芽生长,俩个人的用心浇灌,终于开出了这一树繁花。人的交往也是这样,是彼此心灵的打开,当两个打开的心灵相互吸引,撞出了火花,爱情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秋雨细润绵长,滋润着大地,因为有了雨水的滋润,才开出了这一树美丽的芙蓉花。远处升起了一层轻薄的雾,像烟一样的轻,黄昏便罩在这薄雾里了。夜正在慢慢浸过来,如宣纸上的墨迹,远山便在薄暮中隐藏了起来。
不知谁把灯打开了,白晃晃的亮光一下子充满了整个教室,硬是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同学们便都陆陆续续进来晚自习了,而此时,夜正扯着一张大幕,把一切都罩进了黑暗里。只有窗外的那树芙蓉花,如一双晶亮的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她,在这个暮秋的天气里给她无限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