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分过后,雨水多了,阳光也足了,艾叶和菖蒲便会在阳光和雨水的滋润下疯长,临近端午时,就该采收了。
端午前一星期,爷爷就会把菖蒲和艾叶采回来。采菖蒲和割艾叶都要趁天还没有亮的时候进行,也不要被路人撞见了,这样药效才是最好的,如果被路人撞见了,就是俗话所说的“被人踩破了路”,药性就会跑出来,药效就会大打折扣。
把采来的菖蒲和艾叶放在太阳底下晒干,然后把艾叶折成半尺的长度,用几根干菖蒲当绳子捆好,这样分成好多捆,放进阁楼备用。
南方湿气重,蚊虫也多,尤其是立夏之后,五毒和蚊虫都出来了,必须格外小心。相传艾草能招百福,又有独特的药香,是一种可以招财又能防毒的药草;而菖蒲因为叶呈剑形,又叫“蒲剑”,是五瑞之端,可以斩千邪,除万鬼。
端午时节挂菖蒲艾叶是很早就流传下来的传统。
古俗认为五月是恶月和毒月,须采菖蒲来解除厄运。奶奶便会釆来一些菖蒲的块根,洗干净,放在太阳底下晒得半干,再切成小片,用五色的丝线穿着。五色丝线也叫“长命线”,给我们戴在手腕或脖子上,除了可以驱蚊外,还有驱邪除秽,杀菌抗病的功能。
奶奶给小英子做的是一串菖蒲项链,用桃核做吊坠,线也是五色的丝线,她戴在脖子上很是得意。
小英子是我婶婶的外侄女,只比我大月份。因为离得近,便经常在一起玩耍。
那时候,小英子用瓦片在地上刨泥巴灰当粮食,我在地下挖个洞做灶,她用捡来的破碗当锅煮饭,玩着过家家的游戏。
我们从后山的竹林里,采来长不高的矮竹枝,抽掉上面还未长开的竹叶,竹梢上面便会空出一个小洞,再把摘来的蔷薇花插进竹梢里,竹枝上便开出了粉色的蔷薇花,错落有致,很好看。小英子把它插在地上,那是我们想象中的家。
后来,我到菜园子里摘来红薯叶,去掉叶子,红薯杆折成凹凸的两条,仅表皮连着,提起来就是两串耳环。我把它们绕在小英子的耳朵上,翠绿的耳环就一闪一闪地摇摆,像是春风拂柳,摇曳出让心尖尖颤动的感觉来。小伙伴们就打趣说,小英子是我的新娘子。
在菜园子里劳作的婶婶看着我们,笑着对小英子说:“这菖蒲项链和红薯杆的耳环,是我们曾家给你的定亲礼物呢!”小英子嘟着嘴,红着脸跑开了。
我木然地站在那里,像吃了一颗糖,心里甜蜜蜜的。
我没有竹马,小英子也没有青梅,但我们天天在一起玩耍,彼此相通,没有忧愁。
初夏的夜晚,苍穹是灰蓝色的,星星在天上眨着眼,地上也有萤火虫在飞,一闪一闪的。我们追逐着萤火虫,日子就在夜色中渐渐丰盈了起来。
2
我家厨房前面有个粪氹子,我从外公家回来的那一年,外公就在粪氹子边种了一棵栀子花树。因为不缺水也不缺肥,三两年后就长成了茂盛的一棵栀子花树,开出来的花朵也很大,很是招人喜欢。
栀子花开的初夏,一大早就有人来摘栀子花。栀子花洁白,香气浓郁,很受人们的青睐。
摘来的栀子花,可以养在瓶子里,也可以随意放在室内。房间里放几朵,马上就会满室生香,充满了温馨和浪漫。姑娘们也会把栀子花插在头顶,或者扎在辫梢上,或者插在劳作时戴的斗笠上。也有男孩喜欢的,只会偷偷藏在衣服的口袋里,可那阵阵馨香,泄露了他的小秘密。
栀子花开的时候,端午节就要到了。
天还只有蒙蒙亮,我便早早起来,把开得最大最艳的栀子花摘下来,装进书包里带给小英子。她把栀子花扎在两个辫梢上,跑动时会留下一阵花的幽香,脸上的两个酒窝里盛着满满的幸福,我少年的梦就在这幽香的栀子花里扎了根发了芽。
农村的孩子上学有的早有的迟,班上有比我们大三四岁的大哥哥和大姐姐。小学毕业后我和小英子直接上了初中,学校还是在同一个学校。大概是初二的那一年,我们十三岁的样子,在端午节的前几天,我们小学的一个女同学,跳进学校后面的池塘里淹死了。
她比我们大四岁左右,小学毕业就没上学了,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青春年少。因为不满家里将她许配给自己的亲表哥,用自己的生命来作最后的抗争。我和小英子去看她,她直挺挺的躺在她自家的禾场上,面色灰白,眼睛也紧闭了,对尘世没有一点留恋了。那是我们的世界里,最早凋谢的一朵栀子花,给少年的我们蒙上了一层阴郁的色彩。
多年后,每当我回到故乡路过那里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位女同学,要是她现在还活着,也是做奶奶的人了,是她给了我们生命的警醒。
3
当爷爷把菖蒲艾叶用红布条捆着,挂在门和窗子两边的时候,我们就知道,端午节快到了。
这时,龙船的鼓点也会在河边响起,小镇就热闹起来了。
沿河两边站满了看龙船的人,枫林桥头还有唱山歌的,划船的呐喊声与山歌的高亢悠长在河面飘荡,成为了记忆里最热闹的画面。
卖时令水果的,卖瓜子、花生的,卖豆腐脑的,他们的吆喝声,伴着河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呐喊声,让小镇的人气火爆。
街上的小店里也是热热闹闹的,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不过,这只是预热,真正热闹的是端午节的那一天。
比较殷实的人家,会在端午节前,去代销店买来布匹,请来裁缝师傅,给大人小孩做一身新衣裳。裁缝师傅在端午前的半个月,也是最忙的,需要提前预约。
裁缝叫花跛子,脚自然是跛的,因为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右腿细得像棒子,没有什么肉,还短了一截,走起路来便一瘸一拐了。也许是因为脚跛,才有了这一身手艺,我们小时候的衣服差不多都是他做的。
那一天,父亲会早早把缝纫机挑回来,把门板卸下,支在堂屋里,给他当台面,裁剪衣裳。
那个时候的衣裳都是量身定制的,要量胸围、腰围、臀围、肩宽、臂长和身高。他会根据我们每个人的尺寸,用画粉和尺在布上画出不同的形状来,然后用剪刀咔嚓咔嚓地把画好的布剪成一块块,再用缝纫机把它们连接起来,用烫斗烫平,就成了上衣或者裤子。
烫斗是铁制的,上面有盖。要烧柴火,用火籽的余温来加热。瓜瓢舀来一瓢水,喝上一口,嘴巴只留一道口子,用力噗出来,水就会成细雾状,均匀洒在衣服上。烫斗走过时会发出哧哧的响声,并升腾起一阵白色的水汽。衣服或者裤子就会在烫斗的作用下,烫得平整笔直的,穿在身上才有模有样。
我们小孩的衣服和裤子虽然都是量身定做的,但新衣服穿在身上并不合身,都有些偏大,并不是裁缝师傅手艺不行,而是他和父母私自达成的默契,往往要穿到第二年才最合身。那个时候一件衣服要穿好多年,穿烂了,会打上补丁,继续穿,这个穿不下子,再传给弟弟或者妹妹穿。
其实,我们家家境并不好,弟妹四个,布匹都是外婆买来的,也多亏了外公的接济,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花跛子后来去了市里开裁缝铺,我长大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他只停留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有一年,我从外地回到老家,那时,我母亲已经走了。父子俩睡在一张床上,听父亲谈到故乡的人与事,才知道他早就去世了。
4
端午前夕,家家户户都会包粽子。
每个家庭主妇都有一双巧手。一盆糯米,一箩粽叶,一捆棉线,几碗馅料,随着手的上下翻动,不出一分钟,一个有棱有角的粽子就包好了。母亲包粽子前会把粽叶过一下开水。因为粽叶变软了,包出来的粽子更加紧实,粽叶也不会开裂。
粽子可以不包馅,那就是纯糯米粽子,用白色的棉线来捆绑,也有红枣馅的,绿豆馅的,肉馅的,咸蛋黄馅的,分别用不同颜色的棉线包捆。这些,当然只有妈妈最清楚,而我们却需要去试吃,才能找到自己最喜欢的口味,往往找到自己喜欢的口味时,肚子已经撑饱了。
粽子包好了,还只完成了一半,煮粽子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工序。要在大铁锅里用大火煮上四个小时以上才成,只有经过长时间的焖煮,棕香才会慢慢浸入到糯米里去,咬上一口,会留下深深的牙印,粽子才算真正煮好了。这时候的粽子,才能吃出那种沁人心脾的粽香来,这才是端午节特有的味道和记忆。
粽子不只有自己吃,还要送给亲戚和朋友一起分享。谁家的粽子包得好,味道纯正,溢满粽香,受到大家的称赞,对于一个家庭主妇来说,是一件特别高兴,倍有面子的事。
粽子还承载着一个非常重要的功能,就是充当祭祀时的祭品。每年端午的一大清早,我外公都要拎着一串粽子前往白坪湖边去祭奠屈原。他在湖边焚香秉烛,对着湖水虔诚打恭,仿佛碧波之下真有一个神灵,口中念念有辞,不知道念的是《离骚》还是《天问》,然后长跪,向着北方朝拜,将粽子一个个投掷于清波之中。
外公是前清秀才,那是一个旧时知识分子对自己信仰的祭奠。弯弯转转的人生里,外公在骨子里都存有一种文化的自信。尽管生活给予他的是艰苦和磨难,最终选择以手艺为生的他,挑着一个担子走南闯北,硬是把苦难过成了经历,把经历变成了阅历,但他从没有失去一个读书人应有的尊严和自重,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那份儒雅和超然物外的洒脱。
端午之端,是端正之端,就是要正人心,而人心仍是天地之心,是五行之首。端午怀旧纪念屈原,就是要端正品行,传承一种忧国忧民的爱国情怀,和廉洁清贫的文化美德。小小的粽子,正是这种文化的载体,青白廉洁之心被棱角分明的翠绿所裹住,让节日呈现出一种微凉的悲壮来。
5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粮食作物的种植,已经较为多样化了,除水稻外也会种植小麦、油菜、豌豆、红薯之类的农作物,土地很少有闲着的时候。
临近端午时,父亲便会把收获到的油菜籽,拿到油坊去换油。一到春末夏初,空气中便溢满了菜籽油的香味,很远都能闻得到。
去油坊榨油,可以现榨,但需要时间等。一般都是油坊老板看了油菜籽的成色,直接把榨好的油和菜籽饼换算好,马上就可以带回来。加工费可以给现金,但大都是用油菜籽来抵扣的。
母亲会在端午节前两天,把糯米洗净泡好,用手推磨磨成米浆。再把菜园子里割来的韭菜洗净晾干,切成小段,倒进米浆中拌匀。把新榨的菜籽油倒进锅里烧热,用勺子和锅铲做工具,把和好了韭菜的米浆做成一个个圈形,下到油锅中去。不一会,一个个焦黄香脆的油碗糕便可以出锅了。
母亲还会把一些糯米浆用布包住,吊起来,沥干部分水分。捏成团状,分成小团,再揉成条状,抓住两头扭个90度,放进油锅中,炸至金黄色。捞出来加些白糖,就是白糖饺子。
如果放进油锅中的米浆是搓成圆形的,捞上来之后加入红糖,就是糖油粑粑。
在我们的记忆里,这三样是顶级的小吃,只有端午节才能吃到。就是现在去步行街,看到这些,还会口舌生津,总要买些来解解馋,引出许多美好的回忆来。
这些只是端午节的小吃,主食自然也丰盛。肉是少不了的,父亲一大早就会去代销店,凭发下来的肉票把肉买回来。还会买上一些油绞子,用来煮肉吃,这个菜是端午节必不可少的一道菜。
油绞子就是北方的麻花,只是个头要小得多,也是油炸的。代销店里也只有端午前后才有油绞子卖,就像月饼一样,油绞子在我们那里成了端午时节的特色食品。
当然还有鳝鱼。湖区湖叉沟渠多,鳝鱼泥鳅也多,但泥鳅我们是不吃的,倒是鳝鱼也成了端午节里必不可少的一道菜。鳝鱼煮黄瓜,鳝鱼煮面,或用紫苏小炒都不错。鳝鱼不是买的,家家都有,人人都会抓,老家的每个人都有抓鳝鱼泥鳅的技能,好像天生就会一样。
吃饱喝足之后,便会结伴去小镇看龙船。
这天,男女老少都会休息,有“牛歇谷雨马歇社,人不歇端阳遭人骂。”之说。谁也不愿在一个好端端的节日里,凭空遭人一顿骂。附近的龙船都会在兰溪河里集合,比赛着划,场面热烈,河道两边人山人海,好像端午节就是为了这份热闹而来的。
6
龙船有普通龙船和双桡龙船之分。
双桡龙船造价昂贵,也是我们这里所特有的,只有比较富裕的地方才能置办得起。上面有两层划手,坐着的划坐桡,站着的划插桡。坐桡用的划桨比较短,而插桡的桨柄则比较长,有一米多长。通常插桡是不下水的,大家便把插桡倒立,随着号子和鼓点的节奏前后摆动,很有韵律感。
插桡只在比赛时才会应和着锣鼓声下水划动,接应坐桡,形成一种巨大的力量。双桡龙船依大小可坐几十到上百人不等。人们常说兰溪龙舟甲天下,就是讲的双桡龙舟,因为可人叠人,桡叠桡,加之百多人一起划船,自然可以称得上龙舟中的翘楚。
龙船上面除了数量不等的划手外,还有扯闪篙的,击鼓鸣锣的,放铳的,船尾掌舵的艄公。还有吹唢呐的,吹的就是龙船调,唢呐声音高亢嘹亮,可以沿河面传播得很远。人们常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双桡龙舟的船头还会坐一个俏丽的艄婆,来给桡手们加油鼓劲。
扯闪篙的是龙船上的灵魂人物,是总指挥,用绳子系着一根带着竹叶的竹篙,用扯和松指挥着划手桨的下桨和起桨,并用鼓声应接着桨下水,锣声应接着桨起水。依据龙舟的大小,前面还有两到六个不等的甩手,甩手是不用划水的,他们的桨也比普通划手的桨要大,甩手们甩开膀子,应和着“咚咚锵”的锣鼓之声,有节奏地在空中前俯后仰地甩动着桡板,具有示范和表演的性质。
龙船离开之时,都会在当地摆一个回旋,叫“打窝子”,其寓意是将会凯旋而归,也是一个最基本的表演,之后,才把龙头摆正,直抢兰溪枫林港桥。
随着闪篙抑扬顿挫的起伏和锣鼓声的紧疏,划手们压着鼓点奋力划桨,如一支支离弦之箭,在兰溪河上飞舞。雄浑的歌声也会从河上飘来:“龙船喽,鼓响啊,划呀划咿呀呢,……”歌声一落,便会压着鼓声齐声高呼:“划咚咚,哦喂,划咚咚,哦喂……”,接着“轰——”的一声铳响,龙船一下子就提速了不少,划手们便铆足了劲,咬紧牙,奋力向前划去……
河岸两边,人头攒动,有的用戴的草帽或者斗笠当桨合着节奏为自己的船队加油,“草帽子舞得冇得边,斗笠影(yang)得没得圈”,这种忘乎所以全身心投入的勇脚形象,正是看客们的真实写照。加油鼓劲的呼喊声,吆喝声,铳声,鞭炮声,笑声,欢乐声响彻云霄,成为端午节里一种喜庆向上的气韵。
7
枫林桥头还有唱山歌的,唱的是高腔,都是清唱,没有乐器伴奏,比的是唱功和嗓音的高低。那些山歌都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唱的都是生活中的人和事、情与爱。歌声高亢辽阔,热情奔放,大都拖腔较长,有时还加有颤声,意韵悠远,余音缭绕,有石破惊天之妙。湖区的男女嗓门都大,大概就是这样练成的。
“栀子花树伴墙栽,墙矮花高现出来。有钱的大哥摘一朵,无钱的大哥莫拢来。别怪小妹几的心里狠,只怪人多花少分不开。”
“南风悠悠对北飘,搭信娇莲心莫焦。我的姐姐哎:你看二黄三月功夫紧,四月又是插田忙,要去看姐等端阳。”
“北风大,对南飘,搭信情哥心里焦。我的哥哥哎:你看禾线子扬花正要水,娇莲年少正要郎,如何等得到端阳!”
那些山歌在河里打滚,激起了划船手们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龙船在水上飞快地跑着,浪花向后飞扬,像是蛟龙出水,又如凤凰展翅。江面上和河道两岸,鼓乐声、铳响声、歌声和鞭炮声汇成一片,这河流便成了舒畅的河,欢快的河,涛涛不断向前流去,把欢乐推向一个又一个的高潮。
我牵着小英子的手在人群里穿来钻去,这里挤挤,那里看看,这节日是大人的,更是俊男倩女的,也是孩子们的,我们看的不只是热闹,而是要去凑那份热闹,成为热闹的一部分,融进节日的欢乐中去。
热闹随着暮色的到来渐渐远去。
人们也在夜色来临时,回到了各自的家中。那天晚上,大人小孩都会用菖蒲艾叶熬出来的黄汤洗澡。淡淡的艾香飘散在村庄,和着清幽的栀子花的香味,氤氲出端午节特有的一种气氛来。期盼了好久的端午就这样过去了,但可以成了一个谈论好久的话题。
“五月五端午,天师骑艾虎,手持菖蒲剑,驱邪归地府。”古老的童谣在村庄上空飘荡,一下子唤醒那些沉睡了的少年时光。少年的记忆便如电影一般地在脑海呈现,生动真实如初夏故乡青翠碧绿的大地。
那些鲜活的记忆,如袅袅升起的炊烟,融入到了故乡天青色的天幕里,成为了永恒的回忆。
我最终没有牵住小英子的手,小英子先是去了海南,那时我和她只隔着一个天涯海角的距离,后来她又去了遥远的西藏,便又隔了一个山高水远的空间,从此就各自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天各一方,各自安静地生活着。
故乡的那棵栀子花树还在,年年岁岁还在开花,只是不见了摘花的少年和戴花的少女,这棵栀子花树树龄已经有46岁了,而栽树的外公已经离开我们35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