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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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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视归来

探视归来

 投文/湘客

甄绍从江北监狱回来,惊动社区几百号人,一时间成热门话题,更多的竖起大拇指点赞,说他这人牛,够哥们,重义气

对不起,事先没交待,确实是甄先生从江北监狱回来了。哎呀呀!咋的老词不达意,是甄先生从江北监狱探监回了。

探监,探谁?暂时保密。

绍,何许人也?当个官,算得上一方小诸候,因工作出色从信访局长职务上调到财务局任专职书记,刚办完退休手续,忙着去医院为动手术的妻子服务效劳。

妻子说她手术已有一星期,生活上基本自理,医院与江北监狱相隔只有十来公里,要他老公去探望一下她们共同的同学,曾经市里的2号人物。这个2号人物介于老虎与苍蝇之间,称为来自一匹北方的狼。

甄绍的信访局长当得够牛皮,在外红旗飘飘,从市级劳模,评上全国五•一劳动奖,有点小成就。

得过奖的,上过台的大小劳模,老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常委讨论人事问题涉及到甄兄的提升或调动,不同声音多,老是无人鼓掌通过。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朝里有人好做官。他有靠山,市长是他同乡、同桌的发小加铁杆,陪吃、陪喝、陪嗨歌的事没少跟过。

那年考察副市长,群众呼声很高的,结果名落孙山。

市长兄弟说他少根筋。

少哪根筋?

脑筋!

圈里朋友提示甄兄:想吃政治这口饭,潜规则还得要走,你送去十万八万,不想法儿几何翻倍捞回来,换手扣背,钱生子,子生儿。

多嘴婆在关键时候也不含糊,和家底地拿出十万元,要老公办个八万的银卡送给老同学,剩下的请客送礼。

无风不起浪,私下有人议论:凡是给郎市长请客送礼的,都得到了好处。

“不干,用钱送时副市长我不当,国家发工资是让我养家糊口,送给你了我不过日子,再说我当了上副市长,你多嘴婆不天天吵着、闹着要我把送出去的钱番翻地捞回来。”甄绍铿锵有力地回答多嘴婆。

气得多嘴婆咬牙切齿:“真是苕货跟憨头看病,没得救!”一气之下,找红本本出气,找出甄绍从穿开裆裤到现在获奖的证书,整整一木箱几百本,浇上液体酒精,来了个冬天里的一把火,烧得精光光。

伤心得甄绍骂婆娘是白痴:“我一生的荣誉,被你毁于一旦,全国劳模获得者,退休后工资发百分之百。”

“我白痴。”这下象捅到了马蜂窝,婆娘河东狮吼:“上级发的奖金凭么事也交公,你不是白痴,是250好不好,比你苕的人恐怕没出生。你才是个大白痴,当了八年局长,过年过节下属送个红包,非得退,退不掉打进廉政账号,这个理解,上级发的奖金凭么事也交公,现在醒悟了,晓得全国劳模退休后工资发百分之百,烧了省心。你不是白痴,是个250好不好?比你苕的人恐怕没出生。”

婆娘有个浑名,认识她的喊她多嘴婆,生成的相,捂成的酱,秉性难改,喜欢说话,喜欢传话。

这次多嘴婆说话不无理数,说得信访局长嘿嘿傻笑:“当年你看上我,说憨厚老实人靠得住,会疼老婆。”

婆娘也开始反驳:“哪晓得你有这么憨,憨得荷兜里的钱往外送,世上咋就买不到后悔药呢!”

骂的风吹过,打的贴膏药。甄绍讲不赢了会发怒,急了就来两三下家暴。

多嘴婆不怕打,打得越重说得越凶,就连甄绍七八岁时几个一般大的小屁孩在一起,比雀雀大小的龌龊事都说出当笑料,把被窝里的悄悄话当新闻。老甄常说多嘴婆也少了一根筋。

多嘴婆较真了,咧着嘴不害臊地说:“本来嘛!生来就少根筋。”

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甄绍的升迁问题,最后就卡在老郎同学手里。

说句老实话,甄绍为市长兄弟背个黑锅,闹得鸡犬不宁,差点跟老婆分道扬镳。并非市长真是来自北方的一匹狼,原因是他姓郎。前年省里召开维稳工作会议,妈妈个鳌,晚饭后未安排文艺活动,俩人无事在绿荫树林中散步,发现有一家足疗馆,蹬足而入,足疗馆消费分多等次:一房多人、一房二人、一房一人不等。甄绍也是性情中人,给市长开了单间,并物色好了秀色可餐的足疗女。足疗女的穿着分两种,一种统一服饰,与日本武土服相似;另一种姿色较好,化有淡妆,着中长过膝裙,据说不穿内裤,服务项目不可言传

突然,外面厉声传入:例行检查

着统一服饰的足疗女瞥了甄绍一眼,他明白足疗女的意思,楼下的脚步声容不得甄局过多的考虑,接过钥匙,戳开单间,市长已衣不遮体,一副狼狼嘴脸,正要发火。

哪知甄局狗胆包天,和衣带人抱起市长拽出事非之地,自己关上门,指使足疗女着装,如此这般……

这时门开,一排民警站立,迅速隔离男女,进行简单询问,确定双方供词,无性行为。

负责写单的民警问是公了,还是私了,公了舍财免灾,不通知家属领人,罚单5000;私了,不开票,交钱走人。

老郎在一旁打和牌:公了。眼明手快地掏给民警一个红包。

事后郎市长深信,凭甄局一向对他的忠诚,绝对不会对外人讲,再说他没有证据说我嫖娼,罚单上写的是甄绍的大名。

这事已就过去了。

春去秋来,天气渐渐变热,多嘴婆娘嘴多人勤劳,收拾春季穿过衣服,该洗的洗,该藏的藏。一眼发现罚单,是由省城公安机关开出,这还了得,背着老娘沾花惹草。多嘴婆娘心里暗算,罚款日期与市长开会同档,我得搞个鱼清水白,决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走一个坏人。她不动声色地来到市长办公室,郎市长和多嘴婆娘也是同学,老同学光临,支走了其他人,很客气地倒茶赐座,套近乎。 

甄夫人性急,从口袋里掏出罚单,往市长桌上一放说:甄绍开会时嫖娼被罚一事,你知道吗?

市长悬起的一颗心落下,部属为自己挡了驾,十分轻松地开导说:“老甄一时糊涂,被邻县市的几位同事拉去洗脚,结果警区例行‘扫黄打非’,撞上枪口。不过我证实老甄遭误伤,他绝对没干那事,但有八张嘴说不清,同流了没合污,人是我领回的,罚款的钱我替你补上。”说完市长拨通行政事务局的电话,交待换发票给钱的事。

多嘴婆道谢:因祸得福,澄清事实,讨回罚款。心里承谢市长同学。

这么好的铁哥同学,后来咋搞得反目成仇呢?

甄绍后悔,不该在关键时候捅市长一刀,自己是信访局长,与政府保持一致是党性原则的统一性,反而站在市长的对立面,不是拆台是扶台不成,暗地支持上访人搜索材料,向上一级纪委监察部门去反映问题,不然地补的问题永远落实不了,我一个七品芝麻官都算不上,九品吧?除了同情就是安慰。

这起农民闹事的原因是土地问题,承包地三十年不变,还不到三十年呀!你政府说话不算话,从农民手里以二万一亩统一购置,说是发展经济,结果又以翻十倍的价格卖给开发商,房价水涨船高。土地是农民赖以生存的根本,祖祖辈辈面向黄土背朝天,播种下的情感无价。甄绍的父亲是农民,母亲是农民的妻子,他是农民的儿子,他不可能违背良心,可想而知,他对农民的感情是何等深厚。甄绍想不通的是,每每向市长汇报,市长说他不懂政策,不会城市营运。他卯起胆子问:“隔壁县有个叫李昌平,跟总理上书……”

“我说你要看结果,那个李昌平胳膊拧得过大脚,不是逼着他下海,”市长的话说得甄绍虚汗涔身。

  这次市长的话对甄绍刺激很大,他无脸面对失去土地农民,怎么向衣食父母解释,他最后的底线没了,崩溃了,还说我不懂政策,不会城市营运。想来想去甄绍的胆子大了起来,猫在家找出本市的地图,很确实地标出被征用的耕地的具体位置和面积,和国家颁发三十年不变的土地使用证书,以及如何递交请命书的方式方法,亲自指导,一一教唆。

在业内人士的指导下,请命书很快传到有关领导手里,由国家信访局牵头组织的农业部、国有资源部等权威机构组成的联合工作组进驻A市。

耳听为虚,耳见为实,白纸黑字加地图标示,郎市长有三寸不烂之舌,面对联合调查组也难解释出子丑寅卯,市长停职接受组织调查,唯对信访局长要加强人身安全保护,明白人明事非,上访土地征用事件的背后有高人指点,这个高人不言而喻,地方官员最忌讳内部出事,信访工作一票否决权,影响到书记、市长提职晋升。

这个多嘴婆犯浑了,将老公如何教唆农民上访的招数、方法,也嘴无遮拦地当着新闻说了出去。

从此,市里副县以上的人物,对甄绍敬而远之,能避则回避,见面少说话,只有农民为他一个劲地歌功颂德,什么亲民局长,老百姓信得过的好官。

一次开常委会,有常委建议:甄绍得远离信访局,将来捅出大漏洞不择日子。这建议灵效,去财政局当个专职书记,是个闲职,这个位子对于不想升迁之人求之不得。他一时感到愉悦,一时感到自责,自我寻找心理平衡的跷跷板。

捅破了天的案件,纪委监察和司法部门同时介入,市长的问题不仅是征地中的猫腻,这一查就像长期被水浸泡的堤坝,多处翻沙鼓水。最后走程序揭案:判处有期徒刑13年。

铁窗生活对于享受过荣华福贵的官人来说,度日如年。

郎市长走了,怀念他的人极少。

怀念他的人还是老同学,多嘴婆患有肾结石,以前就说把它拿掉,甄绍总是工作忙,一拖再拖,拖到离职退位,才下决心手术。老婆说:“老郎是你搞进去了,一晃都6年了,你去买点好吃的看看人家,毕竟同学一场。”也许是年龄的关系,多嘴婆不再多嘴多舌,变得人性化,有时以检查自己言多必败的老毛病不好。

“说的也是,虽然他的事因我而起,但我不感到内疚,说实际一点是对老郎同学极大帮助和挽救,这人有水平,就是把钱看得重,政府官员黑老百姓的土地钱,天理不容,我操纵群众上访的方式方法不对,我不悔。” 甄绍依附老婆的话应合着说。

老婆鼓了甄绍一眼,不满地问:“不懂,你跟我卖关子!”

"经过五年的拨乱反正,天蓝了,水清了,草原见牛羊,绿色盖风沙,党风正了,人心都向党,我们的国家一天比一强大,13亿中国人同圆中国梦。郎市长啊我的老同学,监狱生涯已满六年,思想改造还是为零。甄绍喝下一口茶,对老婆说:“你的一些观点是对的,比喻刚才讲的‘狼走千里吃羊,狗行千里吃屎’,他基本不想改造,一心钻进钱窟窿,怎么也爬不出来。

“你话中有话啊!在监狱里还在贪?”

“你察觉出来了,在监狱里他想贪,没有滋生的土壤和条件!”甄绍很难过地塄手摇头,接着说:“老郎说我是傻逼,手术两年前做多好,现在你退了,不存职了,鬼的老娘上门来看你。他好像在介绍经验,财政系统上下一千多人,你是书纪,党管干部,你老婆生病谁不来医院塞个红包,几百元钱人之常情,谁也不会上纲上线……唉!说得我脸红脖子粗,不敢看他那张念经的嘴。” 甄绍挪动座位,把身子靠近妻子,从眼神里流露愧疚,一个肾结石拖到现在才治,以前发病时,如果在家还有个依靠,有时在处理信访工作,特别是接待上访人员,家里发生天大事,再急还得埋在心里,忧愁不可挂在脸上

老婆好象看出了老伴的心思,双手把甄绍的一只手掌揣在手心,她一下子变得特别清醒,善解人意:“老甄,无官一身轻,好!当官如走钢丝,摇摇晃晃,歪歪扭扭。老郎那种人,你帮了他大忙,如果再干市长,不知要吸掉老百姓身上多少血汗钱,打老虎,拍苍蝇其实是在保护干部,认清形势,少犯错误。要不是十八大及时召开,我看他要把牢底坐穿,现在心里想的还是怎样收受别人礼金,敛财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还是我老伴清政廉洁,两袖清风,身正不怕影子斜,当官不好,树大招风,你坐在我的身边心里好踏实。”

一番话说得甄绍感激涕零,人的思想莫过于被他人理解支持。他想说,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塞,眼睛湿润了,两位老人相拥而泣。

我们这一代见证了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全过程,幸福健康地活着,反腐肃廉大快人心,有空再去看看老郎,帮他从思想上先解决认识问题,告诉他一个简单的道理:伸手必被擒。

老婆靠在老伴的肩上,幸福指数飚升,腾出手来轻轻地拍了几下唇边,意思是:我再不多嘴了。(4,47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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