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桶子,你从未见过的护童器具
文/曾克平
上月回监利,见到一件被历史淘汰的护童器具。
朋友用桐油打磨得发光如新。
我问:你一直留着。
是的,放着是个念想。
既然是个念想,干脆把它写出来,不然我会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你见过起桶子吗?
70后听说过,80后之后就是云里雾里辨认不了的东西。
哦!你说的是它哟!从母亲皱折的鱼尾纹里,从母亲眯起的那双深沉的眼神里,慢慢把回忆的思绪推向那个贫瘠的岁月:起桶子(又称:站桶、企桶子、烘桶,立桶、竖桶)。南北叫法不一,作用只有一个,是供1—2岁幼儿家中无人照看,寄托的一种护童工具。
想想大集体吃大锅饭的年代,妇女出工后,将孩子放在起桶子里面,既安全又保险,当然这是无奈之举。
起桶子,灌注了做母亲的多少爱,又淌过做母亲多少伤心的泪。
我们不懂,记忆里有个撕扯的、用牙帮咬着的、不肯放弃地咪着母亲涸瘪奶袋的印象。贪婪地用那骨瘦如柴的身躯使尽全力,吸干母亲你最后一滴乳汁。
我们没有嫉恨那个年代,没有责怪母亲的冷心。
我在监利生活了十六年。由于父亲坐的是私学,没有固定的地方,但基本上辗转于南港、包铺、长岭,在这三个地方从教的时间相对长一些。所以我的应象深刻,所以我看到这三个地方的家家户户都有起桶子。
现在的童助器材进步了,被商家包装打扮得神乎其神。但必须承认是受原始工具的启示演化而来。起桶子,能站能坐,学步车呢?同样有这种功能。在没有机械设备,不见车、刨、冲床,全靠手工凿眼,锯齿下料,一副墨斗一条弹线,做出的护童器具,虽然笨拙,但经久耐用。
包铺的首文大哥,是木匠师傅,一年到头都在外帮人打造农具和家具。东家总会拿出家里存放的上等杉木,要师傅做嘎椅子、推车子或者起桶子。一个家庭的起桶子,可下传三代人使用。我能在朋友家看见保持原样的起桶子,这就是很好的证明。
起桶子,据说始于明朝后期,繁荣于清朝中国农村。上面口小约30厘米,下面口大约40厘米,高一米左右的圆柱体,根据小孩的高度(一般取小孩的平均身高),中间横穿两根平行的方木,便于上面放块圆形的漏花木板。隔板下面,冬天放火钵,用于孩子取暖,夏天放冰块,用于孩子消暑,设计非常讲究,包含力学和三角几何图案在内。上细下粗让站立的小孩不会发生意外。
嗯啦!起桶子,你让我度过了多少难忘的白天与黄昏。
天刚亮。
产生队长敲响第一遍钟声。警示各家各户,准备早餐,处理家务。其实,母亲早已起床洗完了一桶衣服。港边、河边传来紧一阵慢一阵的棒槌捣衣声,清脆的棒槌声划破黎明前的黑暗。而后母亲点火升膛,做好一家人的早饭,再从被窝里抱岀沉睡的幼儿,进行出工前的喂奶,这种吸吮是斯歇底的,听说有吸岀带血丝的乳汁。他(她)似乎明白:下一顿奶不知是什么时候有的吃。
第二遍钟声再响,是岀工前的号令。
母亲匆忙地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拿岀一个火钵,装满谷壳或锯木屑,上面铺上从灶膛里铲岀烧完但未过心的棉杆火屎,再铺上草木灰,预计无明火慢慢焖烧,保持一天的热量没问题。尔后罩上起桶子,小孩的脚可以踩在踏板上,胳膊伸张在沿边,人可绕圈自由转动,站则站,坐则坐,睡则睡,悠闲自在,看来快乐开心……这里指的是在冬天。
这时小队长扛把铁锹,边走边吆喝:男劳力挖沟,女劳力到队屋揪棉花。
如果在不远的地方干活,哺乳期的妇女可抽空回去一趟。企盼中的幼儿站在起桶里伴随尿屎,干也好湿也好,眼晴始终盯着外面。
母亲看到站在起桶的童孩:要么挥舞着双手乱抓,伢儿遇见娘无事哭一场;要么耷拉着头,直流涎水睡着了;要么嘶哑着嗓子在不停地有气无力地抽泣。
母亲边走边宽衣,斜扣衣里露岀一只鼓鼓囊囊,包容满满乳汁的白净的奶包,急忙把奶头塞进小孩的嘴里。这口奶是世界上最香、最甜、最具有生命力的奶。
吃饱了喝足了,母亲开始清理幼儿身上尿屎布,换上干净的衣服,倒去起桶里潮湿的稻草,或重新铺上一块棉片。暂时的依恋充满温暖,笑声荡漾在母亲的心里,荡漾在广袤的乡村旷野。
母亲又要走了,那哭声随着远去的脚步而渐渐减弱。
如果去很远的地方挑堤修水利,襁褓中的幼儿喂奶除了中午一次,再饿以得忍。
有人问:爷爷、奶奶在干什么,咋的不带孙子。
嗨!爷爷、奶奶也是正劳动,有的婆婆跟媳妇一样在生儿育女。
穷时代,生育繁殖能力超强,一个家庭兄弟姐妹六七个在多数,不是说笑话,也不是讲荤故事,很多地方没电。农村的夜特别黑,伸手不见五指,冬天又冷,监利是缺煤、缺柴的湖乡泽国,更谈不上有暖气,空调一说,只有钻进被窝,两人抱团是最好的取暖方法。这是孩子多的原因吗?
起桶子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有人还记得它,保留了它。这就是的值价所在。(1,827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