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穿旗袍的女人

三个穿旗袍的女人

文／湘客

赤脚医生峁且，翻开冷裁缝的眼皮一看，瞳孔已经放大，做了几下人工起搏动作，便放弃了抢救，对周围的人说：“一切都晚了，准备后事吧？”

董家河的冷裁缝在妻子秀蛾的眼皮底下服毒自杀，引起十里八村轩然大波。

秀蛾抱着三岁的天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天昏地暗：“丑货，你不该丢下我们母子俩啊！你的心好狠，到外面拈花惹草，还不兴娘们唠叨几句，我以为你拿农药瓶子是闹着玩的，你…你…就喝下去了，造孽啊！我的日子今后怎么过哟！”

一 乡里裁缝是丑货

丑货从小没爹没娘，12岁跟着远房的叔叔学裁缝混饭吃。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叔叔命不长，一颗绣花针衔在嘴里，不小心打了个喷嚏，针头刺进肺部一命呜呼，那年丑货十八岁。

死者安息，活人还得鼓足勇气活下去。农村有门手艺还是高人一篾片，叔叔留下的“大桥”牌缝纫机不能让它生锈停摆，熟能生巧，丑贷的手艺天天见长，一到腊月间请他做上门工的人多了，天刚蒙蒙亮，就有东家敲门，挑走缝纫机。

丑货的名字没人叫了，称他冷裁缝。冷裁缝心灵手巧，衣扣子打的不紧不松，扣眼挑脚长短间隔一合，熨斗里面放的木炭，在布面上喷口清水，“滋”一声团团雾气腾升。喷水，是裁缝的绝活，离布面不能太近，喷出的雾水要平均，厚了浪费炭火，薄了熨坏衣料，一件新衣做好，熨的服服贴贴，有棱有角，冷裁缝很研究画粉功夫和裁剪品质，边角余料能用则用，能就则就，为东家划算节约。

丑货再穷也不忘一代宗师，在茅草屋里摆案设祭，祭拜轩辕黄帝和各路仙人，轩辕是裁缝手艺人的鼻祖，熨斗铬铁出自李老真君之手，玉母送皮尺，张果老赐画粉灰袋，玄女娘娘制针线，剪刀是太上老君亲自打造，这种祭祀代代相传。

一晃丑货二十有八，还是光棍一根，他想女人，好想有个家，有家的感觉一定很美，回到家里，女人端盆洗脸水，摆好碗筷，递上温酒，娇滴滴地呼声：老公，请。这样的梦丑货做过千遍万次，就是知己难求，红颜难找。

丑货长得不丑，黑的头发白的肉，印堂宽，鼻梁高，浓眉大眼，农村人说娃儿的名字取贱点好养，贫困潦倒的家连房子都没一间好的，床是用土砖砌档，竹片子上铺稻草，上床一个窝，.讨个老婆睡哪里，只好把找媳妇的念头灭掉。丑货想女人想得心急火燎时，冬天就往身上浇凉水，看你还想不想。丑货不恋家，也不想家，做上门活，早起晚收工，谁家宽敞也懒得回家，跟东家的娃们挤在一间床上照样睡得呼呼啦。

秀蛾的父母是董家河一带的大户，养个独宝宝女儿，秀蛾也是百里挑一的俊妹子，一家养女百家求，秀蛾十八岁那年就有了婆家，六十年代农村还很封建，手挽手一起相邀逛街，恐怕会被村里人嚼烂舌头根子，一年到头能见次如意郎倌是靠几个节气，才有机会一饱眼福，开明的大人装着有事的样子去串门，给准女婿留个空间。秀蛾在这种环境下与未婚夫上了床，农村人的爱情观是先上床后找感觉。兴奋过后的秀蛾怎么也找不到感觉，嫌他个头小，缺少阳刚之气，男人嘛就是一座山。她暗叹自己婚姻不幸，上对了床嫁错了郎，那就信天由命吧？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秀蛾的父母着手操办起女儿的婚事来。

冷裁缝被请到家里为秀蛾做嫁衣，里里外外，四季穿戴，十天半月也难完工，秀蛾爹说：“冷裁缝你不急，我好酒好菜招待，你就精工细裁，让我女儿穿的花俏，穿的风光。

二 偷吃的禁果喷喷香

冷裁缝的到来，使秀蛾的眼睛一亮，一米七八的个头，腰不躬背不驼，走路带风，站式如松，日头晒不到夜风吹不着的脸蛋儿白白净净，好一个斯斯文文的手艺人，看的秀蛾心里火辣辣的像揣了只野山猫，眼神一溜就落在冷裁缝脸上目不转睛，不是摔破杯子就打破碗，她娘骂她没长大，待嫁的姑娘家像个毛张飞。

董家河七弯八拐，望“河”跑死马，为了赶嫁妆，冷裁缝索性就住在秀蛾家，农村没有电灯，做衣裳不比打草鞋，光线暗了会走样，吃完晚饭就天南海北咵白话，咵的秀蛾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

冷裁缝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异性，他发现秀蛾水汪汪的眼里有股子电，放在身上暖烘烘地感到舒畅，俩人的目光时聚时散，大胆的秀蛾抓住冷裁缝的手，边看指纹边唱歌：“一罗穷，二罗富，三罗四罗开当铺，五罗六罗挑屎卖，七罗八罗买草鞋，九罗赶不到十烧箕。冷裁缝，你一个罗都没有好命、好命。”

四月天不冷不热，秀蛾的母亲拿段绸缎说：“秀蛾，我跟你爹到银匠铺里看首饰去了，晚上在你小姨家商量请客订酒席的事，晚饭你早点弄，让冷裁缝收个早工回家住，这布料请冷裁缝过细点做，跟我家秀蛾做件旗袍，出嫁那天穿。”

冷裁缝“嗯”了声没问题，把皮尺往脖子上一挂，眯着眼，上下打量秀蛾的身材，转过来转过去，拍拍背，摸摸腰，还用皮尺在秀蛾胸前时紧时松，用他的行话叫：量体裁衣。折腾了半天，冷裁缝铺开布料，手持画粉按比划的胸围，袖长，肩宽等尺寸，运用几何原理精心设计，看得秀蛾眼花缭乱，接着冷裁缝咔嚓、咔嚓，三下五除二将一块完整的布匹，剪得七零八落，秀蛾有些心疼，有苦难说，看见冷裁缝时儿飞针走线，时儿车轮如飞，胸有成竹的样子，又舒心得笑了，笑的冷裁缝心里空荡荡的不实在，他思寻着：这一件合身的丝绸旗袍，穿在秀蛾的身上总觉得缺少点什么，他苦思冥想，终于心头一犀，借用其他布料上的一朵小玫瑰，不偏不斜嵌在胸前中央，再用黄色布条沿着成衣四周滚边，布扣儿坐打的是蝴蝶结，古典高雅又充满现代气息的粉红旗袍如意完工，整整花了一天的时间，耗尽了冷裁缝的全部心血。

秀蛾激动不已，旋风般的关起闺门，利索穿起新衣，前凸后翘，曲线流畅，婷婷玉玉地站在冷裁缝的面前，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色彩、这式样穿在秀蛾的身上叫、叫、叫什么？对叫天衣无缝、无与伦比，冷裁缝想起了这句形容词，走到秀蛾身边心细地剔除黏在新衣上的线头布巾，她酥软的肌肤，像水豆腐一样鲜嫩润滑，那不是一块完美无瑕的玉吗？那不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女人吗？冷裁缝本能地箍紧咫尺相离的秀蛾，那秀蛾半依半就倒在冷裁缝的怀里，激动的浪花在俩个年青人的心中荡漾，有个凤颠龙腾体会的秀蛾无法控制涌动的春潮，一把将冷裁缝推倒在床上，孤男寡女的在床上能干什么？

二十八年啊，积蓄了二十八年的洪水，一次又一次地放出闸门，冲溃了田野，漫过秀蛾期待浇灌的麦地。冷裁缝的一招一式，使秀蛾找到了女人的感觉，她想撕心裂肺的喊叫，她想天也崩地也裂，女人发疯也猖狂。她突然说：“我要做你的女人，做你一辈子女人，我不嫌你丑货穷，你愿意，我们就私奔？”

天赐良缘好机会，冷裁缝说愿意，事不宜迟，两人风风火火打点行装，逃离家门，在那扇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里夫妻恩爱苦也甜。

三 天亮的血型

冷裁缝在镇上开了间来料加工缝纫店，光顾生意的人很多，推进涌出，小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家有贤妻蓬荜生辉，茅屋虽小能遮荫躲雨，经秀蛾收捡整理也显得亮堂宽敞，养猪喂鸡开荒种菜，丑货有了家的温暖。

次年，一个新生婴儿呱呱落地，取名：天亮。

人说不足月的娃儿像只猫，我丑货的种好苗子旺，推出的品种胖墩墩，他的脸上无处不阳光，无论天晴下雨，丑货都要行走十几里乡间小道回来陪伴老婆，照看儿子。

缝纫店成了小集镇上的新闻发布中心，要知天下事，请到小店来。

手艺人见多识广的道理就是这样得来的，丑货把这些道听途说的故事经过深加工后，又有榜有眼的讲给秀蛾听，听故事的时候丑货总喜欢用手搂着秀蛾的脖子，他听惯了老婆的笑声和儿子嘻闹的哭声。

缝纫店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不但来料加工，还上县城进些布料让顾客有所选择：一是方便顾客，二来利润也大。忙就忙一点，累点不怕，我丑货能摁倒一头牯牛，扛起石滚走两圈，很多女孩子想来店里帮工当学徒，秀蛾一直未松口，她记得农村有句俗话：要得手艺会，先跟师傅睡。徒弟徒弟，三年奴隶，带徒弟怕花了丑货的心，到时候，我跟天亮就没有天亮的日子了。

那天，秀蛾下湖打猪菜，三岁的天亮放在家里摆积木，不知谁家的一只大黑狗突然窜来，吓得兴趣正浓的天亮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哭着、喊着找娘亲，一头撞在石头上，撞得头破血流，等到秀蛾发现已人事不省，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秀蛾呼天叫地，哪个见了心不寒，峁且抱起天亮就往镇医院跑。医生说：“赶快输血，救命要紧。”

乡卫生院本来条件差，六十年代哪有血库血源，丑货二话没说，捋起衣袖要护士拿针头往血管里扎。

护士说：“先验血，血型相符才可采用。”

“出了鬼气，亲爹老子的血型还不对，秀蛾用你的。”结果也不行，么回事？从古到今父精母血，老子是Ａ型，娘亲是ＡＢ型，儿子单独一个型。丑货想不通，求峁且试试看。

“救人救到底，抽碗血喝瓶盐水就没事哒，行！”峁且说。

远亲不如近邻，峁且救了天亮一命，之后峁且做了天亮的干爹。

这事秀蛾心里也在琢磨，未必和那个该死的一次就结下了苦果，她不敢想，天塌下来也不敢跟丑货说。

生意人贼精，丑货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月份和血型凝固起一个重重的疙瘩放不下，往日的灿烂变成了阴云不散，回家亲亲热热的次数逐渐减少，窝在缝纫店想心事。

四 城里有朵黑壮丹

城里搞布匹批发的女老板鞠姑娘美莉，为人热情大方，开口先露笑，单眼皮，长睫毛，细细的眉，办事利落，快言快语，两排亮晶晶的牙齿就像“小白兔”广告中的代言人，油油黑的皮肤，发型长期往个巴巴髻，横插一根银钗，尾部吊个中国结，这女人身材好，上提的臀部很丰满，天生衣架子，什么东西穿在她的身上就成了时装，鞠姑娘钟爱黑色装束，是县城出了名的“黑牡丹”，特像不说大家都知道的香港女明星。

这黑牡丹的美称与丑货有关，他凭手艺人的好眼力，做了一件紫色旗袍还在右胸前用丝线千针万线绣了朵黑牡丹送美莉，穿在身上有模有样，线条雅美，光彩丽人，这是丑货平淡一生为两个女人精心裁剪的绝版。

美莉对光顾布店的客人很友好，中午管饭，她的理念是：买卖不成人情在。她的客户大部来自偏远农村和乡镇散集地，丑货是美莉的熟客，信赖程度达到了手头紧可以赊货走人的地步，这一来二往，俩人好上了，城里人看上了乡下土裁缝，嫉妒的人多，又能理解美莉红墙出杏的行为，怪就怪在偷人养汉子还有人理解。美莉是个苦命人，结婚一年男人得了“出血热”，她想找个意中人，眼高手低，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遇见了不胜言语的冷丑货，俩人一见钟情，坠入情网，丑货不是花心萝卜，心里有事想找个知己一吐为快，这是丑货少回董家河的真正根结。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苦守寒舍的秀蛾从峁且一帮男人的议论中，捕风捉影地道出一点风声，抓贼抓赃，捉奸捉双，趁丑货在城里过夜的时候，秀蛾独自跑去逮了个正着，秀蛾是原配，有理占上风，坐在地上对美莉又是厮打又是骂娘：骚母狗，烂婆娘，千人操万人捅的臭婊子。泼妇骂街专拣难听的。

骂累了，美莉还端杯水让她喘喘气，问她骂完了没有，想好了词可以再骂。

俩阵相峙，拼杀了一回合，轮到美莉出手了。

鞠美莉从容不迫地说：“你爱你的男人没错，我喜欢你的男人也没错，错就错在你的男人为什么要冷落你，愿意钻我的热被窝，我佩服你秀蛾背弃家庭私奔的勇气，佩服你秀蛾甘于清贫守寒舍的精神，世人看来，我不妇道不道德，在你眼里我鞠美莉是个侵占有妇之夫的破鞋，一个男人厌倦了自己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意味着什么，我不清楚，你的心里明白，丑货在我身上发泄时，像个刚出道的童男，兴奋的激情，折腾得我一个有短暂婚史的女人精疲力尽，第一次我理解，第二次、第三次呢？我慎重地告诉你，想挽救你婚姻的救命稻草就是不吵不闹，有事好商量，你回你的董家河照顾天亮，我经营好我的布匹摊，丑货来往自由，城里一个窝，乡里一个家，但你相信丑货不是个不负责的男人，咱们和平相处，井水不犯河水，以姐妹相称，共处一个男人是缘分，我不会拆散这个家，让丑货离婚娶我，鸠占鹊巢的事我不干，如果我做了天打五雷轰，那才叫不道德，秀蛾你同意不！给个爽快话，我再告诉你，我的肚里已经种上了丑货的种，正宗的没掺假，你说怎么办？”这场话剧，演得满城风雨，于是，出现了开场的一幕。

冷丑货的丧事，在天亮干爹峁且的帮助下顺利落葬。

五七那天，鞠美莉从城里刻了一块石碑，立在丑货的坟头：生于公元1956年4月16日，卒于1989年6日19日，夫君冷丑货之墓，爱妻董秀蛾，鞠美莉率子冷天亮立。

五 两个女人的命运

是秀蛾大度，还是美莉明理，反正鸡飞蛋打破，一个寡妇成了一对寡妇。从此，秀蛾离开了心伤的董家河，搬进城里与美莉相依为命，两个女人摆上香案在冷丑货的遗像前赌咒发誓：终身不嫁。

“妈，哥哥坏，老咯吱我，不让睡觉觉。”冷菊告状。

“你抓我脚板痒痒怎么不说，尖嘴婆，明天不跟你玩。”天亮理直气壮。

“天亮，你们还要不要你二妈休息，工厂那么多事谁打理，听话，带妹妹睡。”秀蛾说。

美莉的铺面地处县城繁华中心，根据城市规划，要求拆除旧房，改造老城区，补了一笔数量可观的拆迁费。美莉跟秀蛾商量说：“钱存在银行里利息微不足道，不如办家服装厂，厂名就叫天菊服装公司。”

秀蛾表示同意没意见，心想：我从董家河搬到县城，上无片瓦，下无寸土，你鞠美莉一言九鼎，我反对也是白搭，你主外我主内，把两个孩子拉扯带大，算是烧高香，对得起在九泉之下的丑货，看到美莉风里来雨里去，又是征地又是建厂房，两眼一睁，忙到熄灯的辛苦劲，心里过意不去，心痛地说：“孩子二妈，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别累了身子，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慢慢来。”

疲惫不堪的美莉“嗯”了声，呼啦呼啦进了梦乡，她梦见丑货在成品车间检查质量，指挥运输车辆搬运货物，突然，脚未站稳从车上掉下。她哭喊着“丑贷、丑贷，你怎么啦！”她多么需要有一个男人做她的靠山，在关键时刻为她出谋划策啊。

美莉的叫声惊醒了沉睡的孩子：“妈，您又想爸了吧？”

荏苒光阴，物换星移，转眼天亮上了高三，他是个懂事孩子，当然，搞不清楚的事也很多，他一直琢磨英灵早逝的父亲有福气，娶了两个疼他的母亲，他喜欢二妈像男人一样的性格，刚毅果断，办事干脆利索，不拖泥带水，同学夸他的二妈是女强人，企业家，服装行业的一面旗帜，他爱妹妹冷菊聪明伶俐，乖巧敏睿。

天亮突然产生了辍学的念头，鼓足勇气对美莉说：“二妈，您太操劳了，晒的黑不溜秋，哪像四十刚过的女人，您看我身体棒极了，我跟您学着管理服装厂，也是为儿的一片孝心，二妈，让妹妹读书，她悟性高，记力好，我只有用这种方式来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羊羔跪乳，鸦雀反哺，娃儿长大了知恩图报，一股幸福的激动的泪水从美莉的眼里倾流，她哽咽成泣，一把捧住天亮稚嫩的头：“儿啊！天大的事有你二妈扛，你的肩膀还嫩，翅膀力薄，人从书里乖，贫穷不读书，贫穷难脱；富贵不读书，富贵不长，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天亮你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学习，出人头地才是大孝，等到你学业有成，再来管理几百人的服装厂，就会如鱼得水，儿不嫌母丑，你二妈再黑再丑，在子女的心里永远是最美的，天亮你晓得不？你二妈凭着一身黑，穿着你爸为了我缝的那件旗袍，赢得了黑牡丹的美称哩！”

秀蛾感谢美莉没把天亮分里外，通过这事可以证明她真爱丑货，包容所有，接纳全部，爱是无私的，爱是伟大的。

冷天亮变了，变成了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顶撞老师，打架闹事，还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混混来往，被学校除名。

天亮用这一绝招如愿以偿地的辍学了，挂个副总之职，在美莉的调教下很快进入角色。

六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冷菊是省美院的高材生，学的服装与艺术设计专业，父亲的遗传基因使她在服装设计上有独道之处，在校获过设计奖，几款清样选送到国际服装设计博览会参展。

冷菊肤色如父，丽容如母能歌善舞，口才超群，大学四年是在鲜花与掌声中成长，追求者甚多，但她只接受了一个叫“东方欲晓”的虚拟网友，俩人兴趣爱好志向相同，一开机就十分投入，聊得废寝忘食。

“在线呵！生话是什么，一张构思的油画，尉兰的天高空任鸟飞翔，深沉的海洋凭鱼跳跃，房子与村庄、草原与森林，青年男女挥舞羊鞭放声歌唱，人们流露出丰收的喜悦，这就叫生话。”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生活应该充满激情，无处不阳光，思想奔放，胸怀大志，停留在舒适安逸的人生观上，是种小人之见，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人生虽平淡，有神奇的光环，有艰难的旅程，还需在坎坷中搏击，只要你用智慧去创造未来，苦水也会变美酒。”东方欲晓。

“喂！这个问题转下页，楼主你认为社会公平吗？，有人走路，有人坐宝马……回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呵！幼稚，你是个打工族吧？这个问题既简单又复杂，三只眼看世界太阳会变色。”东方欲晓。

屏幕上是张愤怒的脸，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打工妹，怎么啦！没劲。”

“头发长见识短。”

“有女朋友吗？”

“生活在鲜花丛中。”

“爱情观？

“专一。”

“你的模样酷？”

“花开的声音，春知道，喜悦的感觉，心知道，我的模样谁知道，请看自画像！

“酷毙了，有点像我哥，下线了，准备跟你玩消失，锁定三十天。”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网聊成了冷菊生活中的乐趣，打开ＱＱ跟东方欲晓谈生活，谈理想，有时也谈淡青年人关心的话题，似乎是块磁场紧紧被吸引，她想知道对方是谁，猜测男性无疑，学生，不对，学生没这么成熟老练，一颗单纯的芳心憧憬在美好的追随之中，虚拟世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就像飘渺的烟云风吹知何方？

毕业了干什么？冷菊心里早就有本账，我学的就是服装设计，二妈给了我施展才干的天地，把知识变财富，让咱中国人穿得体面显国威，在世人的面前趾高气扬，中山装作为国服在政坛流行了一个世纪，唐服样式经久不衰，旗袍穿出了中国女人的个性，西服都认为是国外流传过来的，错！发明西服老祖宗的发源地在荆楚，属马夫专利服，东周时期各诸侯国争强食弱战火连绵，在楚国攻打齐国的一次战役中，马蹄声声，车轮滚滚，身着战袍铁甲的车夫，跃马扬鞭不甚方便，影响追击敌人，指挥官一怒之下，用战刀将马夫背后的袍甲刺开尺长的口子，这举措吓得马夫屁滚尿流，再抡鞭赶马时生手不凡，驭马者纷纷效仿，此后，一举破敌，班师回朝，凯歌高奏，从此，马夫专用服装演绎成了西服，怎么是西服？穿西服须系领带，楚国大胜齐兵，将军犒劳三军，吃得嘴油舌滑，脏兮兮的极不文明，一士兵急中生智，用领带把满嘴油污擦得干干净净，他明白了领带的作用，所以系领带两三天就得换洗一次。冷菊对服饰文化研究颇深，很有造诣，在回家的路上，她满脑子想的是如何继承父业，发扬服饰文化的光大。

“哥，想死我了，大妈、二妈都还好吧？我终于回家了，回家的感觉真好。我这次回家是来征求大家意见的，是留校执教，还是打道回府，你们可得都要发表意见咧，不过我主意已定，考验你们是否与我志同道合。”冷菊还没放下行装，就叽呱叽呱讲开了。

“妹妹，喝水，路上辛苦了。”天亮关心地说。

“有么子商量的，留下来吧？一个姑娘家到外面闯天下，做母亲的也不放心，一年看不见几回，还不把人想出病来。”秀蛾亲切地挪动板凳套近乎地靠冷菊坐下，端详地望着冷菊发愣，多俊的女娃，像花儿一样惹人心疼、惹人爱，丑货你就没这个命，这双儿女多有出息。

“二妈，您的高见。”冷菊想听听亲妈的意见。

“人各有志，是走是留我不强求，不过，你哥把设计室都跟你收拾好了，你可先实习一下，天菊服装公司能否适应你。”美莉说。

“好啊！天菊欢迎我，哥，陪我走路去公司，边观赏街景边作实地考察，等我思想上有了准备再作决定。”冷菊十分兴奋。

七 东方欲晓

都城之夜，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个头略高的冷菊挽着天亮一副亲昵依附的样子，无不招引行人羡慕的目光，天亮感到一股热浪阵阵，心潮起伏，他想着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留言：认识你是段完美的缘，思念你是首清淡的歌，不是因为孤独才想你，而是因为想你才孤独，真诚的友谊胜过钻石的光泽。打工妹你真的在跟我玩消失，天亮有些失落感。

“哥，你怎么不陪我讲话，想女朋友了，告诉你，哥！在我没有找到男友之前，不准你谈情说爱接触女孩，我是认真的，不信你就试试看，谁想抢走我哥，我就跟谁急，我还没爱够呢？”冷菊用劲捏了下天亮的肌肉，问他痛不痛。

天亮抽出挽留的手，生气地说：“谁认识了女孩，你看手机上连信息没一条，公司的事忙的整天晕头晕脑，还有心思……这下可好了。”天亮嘘了口气说：“盼星星，盼月亮，只盼深山出太阳……你回了，我轻松了，冷菊万岁！”

冷菊嘟起嘴巴老不高兴地说：“我回来了，你就有时间到外边野是不是？妹妹长的不漂亮是不是？妹妹不值得你爱是不是？你想甩掉我没门，老妹终身不嫁，陪你一辈子，到了阴曹地府还缠着你，不离开你，看你跟哪个女孩好，见一个撮一个，本小姐说到做到，哼！”冷菊又撒娇地牵着天亮的手接着说：“哥，咱爸才有本事，在那个年代就有俩女人爱得死去活来，你有没有胆子问大妈她们的生死恋，我问我妈她撬口不开，只说咱爸年轻时长的标，问多了两眼泪汪汪，这里面一定有段不可告人的神秘爱情故事。”

冷菊瞄准了服装销售市场的冷和热，决心打开女人旗袍市场场，她要妈拿出一直舍不得穿的紫旗袍为蓝本，根据女人讲究曲线美的心理特点，在原基础上稍加改制，注册“天菊”牌商标，要天亮用男人的眼光在公司挑选八十名女工，穿上准备上市的新款红、黑、兰、紫、绿、橙、黄七种颜色旗袍，锣鼓喧天，彩旗飘扬，上街展示“天菊”牌旗袍的风采，这招真灵，通过媒体宣传，来自全国各地的销售商蜂拥而至，接应不暇，上海市场特别看好。

有个戴金丝眼镜的客户田毅然，几乎每星期一来回，成了公司的常客，而且每次来公司，还特意从上海带束玫瑰花送到设计部，天南海北吹一番。来的都是客，美莉不介意，俩人谈的还投机，交换名片互留联系方法，有时还陪客人听听音乐。

天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上海多美，上海多大，摩天大楼、东方明珠，吸引世界目光，那个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小伙子下了什么迷魂汤，使美莉开口闭口田老板不离口，闷闷不乐的天亮打开ＱＱ收搜留言栏，仍是盲点一片空白，顺手敲了几行字：“打工妹，一个月了还玩消失？珍藏友谊的人，长久了一定增值，戏弄生活的人，迟早会被时代淘汰，你知道我失恋了吗？你还在地球上吗？”东方欲晓。

八 穿紫色旗袍的女孩

信息窗露张笑脸：“呵、呵，抱歉，说声对不起，刚跳槽，炒了老板鱿鱼，找新单位忙着呢？不就上线了吗？看你急不可待的样子，想到我这里撒野，接招，喂，失恋啦！我以为你是个小老头哩，想不到青春啊！失恋了好哇，打工妹相不相，青面獠牙，体重80公斤，腰圆三尺九，身高一米五，远看像葫芦，近看似冬瓜。”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你登场了，好想你，做梦了吗？跟老母猪处对象行，请用视频。”东方欲晓。

“缺货。”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奉送。明天上午八点半，有意请穿【天菊牌】紫色旗袍，到天菊服装公司大门口接贷，不见不散？？？”东方欲晓。

“一言为定，0Ｋ啦！”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天亮跟朋友换了一辆银灰色轿车，早早来到公司大门拐弯处，东张西望地等待打工妹，远处一位戴着时尚墨镜，穿着紫色旗袍的女孩，风姿轻盈款款而来，那姿态、那神韵，愈近愈熟悉，这女孩不是冷菊吗？天亮像个被捉的贼，羞得无地自容，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提货接单的上海客户田毅然又来了，习惯性地在盛器里换上鲜花，痴情地对冷菊说：“晚上有约吗？邀你共进晚餐。”没想到冷菊爽快地答应了，使田毅然受宠若惊：“好！紫罗兰宾馆上海厅，晚上见。”说完做了个飞吻。

八月天，日照时间长，下班了太阳还没有落山的意思，冷菊很少穿紫色旗袍赴宴，除重要外事接待任务之外，这种紫色旗袍是父母的信物，是她们爱情的唯一见证，母亲如获至宝精心收藏至今，在母亲心里这件紫色旗袍有多重要。

早上的阴影未散，一种被人耍弄、嘲笑的感觉始终笼罩着郁闷的冷菊，她没有换装，散落的发型使人显得很无奈，一路思想，不知不觉来到紫罗兰宾馆上海厅，大门敞开着，暗淡的光线飘着微弱的烛光，餐厅中间用999朵玫瑰镶成一个心字，突然，灯光四射，一对金童玉女合托一块生日蛋糕，中央摆放一条白金项琏，步着《生日快乐》的旋律悠悠走来，田毅然手持鲜花，单膝相跪：“请冷菊小姐接受我最虔诚的生日礼物”。

冷菊不知所措地说：“田老板我们只是供与销之间的合作伙伴，退一步讲，算是值得信赖的朋友，你的奢侈华丽，搞得富丽堂皇，真有点王子求婚的架势，何况我已名花有主，且不枉费心机。”冷菊迟迟未进筵席的大门。

“冷菊，今天对我太重要了，对你也有特殊的纪念意义，你说你名花有主，我不会忌讳，在你未成为他人之妻之前，我有爱的权力和穷追不舍的权力，公平竞争吧？最终花落何处，我将拭目以待，冷菊给我一个机会，接受我的爱吧？”

“我今天按时赴约，并非对你一往深情，请你别误解其意，只是对客户的尊重，田老板你潇洒惆傥，身居国际大都市，何苦追求一县城女子为友，再说你的性格与我的标准判若两样，说实际点，我不喜欢……”这时，冷菊手机铃响：“哥，我在紫罗兰宾馆，怎么才来电话，是、是有人为我过生日，你说的对，客户田毅然，哥你快来呀！我好想你。”冷菊开步入席，激动地对毅然说：“开酒吧？我哥马上就来。”

九 被碾碎的玫瑰花

天亮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鲜花，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奔进上海厅，他推开大门，眼前的一切使天亮惊呆了，他毫不犹豫地手脚并用，将摆置的花环践踏得七零八落，然后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毅然的衣领，重拳出击，打得客户眼冒金星，鼻青脸肿，愤怒地说：“你这小瘪三，还敢爱我妹，我妹……瞧你酸模样也配，从明天起取消你的供货渠道，违约金一个子不少，还不跟老子滚。”

浪漫的生日晚宴，被冷天亮搅和得一片狼藉，突如其来的横祸使田毅然狼狈不堪，向前台扔了一叠现金灰溜溜地离开了紫罗兰。

“哥，怎么啦！你一反常态，搞得我好没面子，人家是我们的客户，客户就是上帝。”冷菊说。

“我不能为了上帝，赔上我妹妹呀！冷菊你今天必需跟我说实话，你的网名是不是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我就是东方欲晓，早上我送视频时，接货人是你，我自己的妹妹落眼便知。”天亮道出了心中的秘密。

“哥，我早就知道了，在网上你用词的语言、口气和方式就知道了，哥，你知道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我就是想证实一下送视频的人是不是你，哪有那么巧的事，约定的地点在天菊，非要穿紫色旗袍赴约，时间到了不见赴约人，我就明白了，心里当然不舒服，根本不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哪想到田毅然图谋不轨，再说一个男人去追求一个女人有什么错，我是不会答应任何男人的追求，哥，你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有多高，我有多么的爱你，我说终身不嫁陪伴你一辈子是认真的，你妹妹不漂亮吗？找不到相好吗？不是的，我嫁了，我哥怎么办？我会愧疚一辈子，我想冲破世俗，管他什么伦理道德，中国人类社会的产生不就是盘古、女娲兄妹二人爱情结合的结果吗？”冷菊说完紧紧地伏在天亮的怀里任那泪水无止境地流。

十 用生命唤醒的姻缘

秀蛾和美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天亮怎么喝了那多的酒，醉的人事不醒，闭眼一口糊言乱言：冷菊我真是喜欢你，你干嘛是我的妹妹呀！

美莉守在哭成泪人的泠菊身边说：“俩人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越长大我就感到越不对劲，秀蛾你快点拿主意呀！哭是解决不了问题啊！”

是的，哭能解决什么问题，秀蛾止住了哭啼回答道：“她二妈，你不要担心，只要两个孩子真心相爱，我们也不能棒打鸳鸯哟！等孩子头脑清醒了，我来解决，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付，就是我死，死而无憾！”

拆腾一夜的冷氏兄妹，变得平静如昨，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

秀蛾今天有点怪，香纸齐案，供果酒茶.一一备好，在丑货的遗像前摆好猪头、全鸡、全鱼，而后请美莉、冷菊、天亮依次坐稳，点燃三柱香火，秀蛾叩拜完毕，盛满三杯酒，敬天敬地敬男人，接着合掌长跪不起。

“丑货，愧对你的妻子董秀蛾，在你遗像前忏悔，望你在天之灵，保佑我妹子鞠美莉一生平安，保佑两个孩子相亲相爱，白头偕老，我前世造的孽，今生今世不可能得到你的原谅，你怀疑天亮不足月，你怀疑你和天亮血型不符，你的怀疑不无道理，是的，天亮不是你的骨肉，千真万确，我对不起你呀丑货，你找美莉是想解除心头之恨，我没有怪你，只是轻轻责怪了几句，你就走了，你走的冤啊丑货。天亮是谁的孩子呢？你一定特别想知道，他是我逃婚前那个男人的娃儿，开始我也不知道，自从和天亮配对血型后，我…我…才晓得阴差阳错这回事，我不该隐瞒，总想找个机会哪天跟你说，我又不敢，怕伤了你的心，男人哪能接受这种打击，只有把这个秘密入土后到阴间告诉你，请求你的宽恕，丑货你睁眼看看，你的女儿冷菊已经成了大姑娘，我真的舍不得她们啊！丑货，我没脸面对孩子，也没脸面对社会，愧对我男人的董秀蛾陪你来了。”说完，秀蛾准备将一满把白色颗粒倒入口中。

冷菊眼明手快，一巴掌打去秀蛾手中的药片，定眼一看尖叫了起来：“哥，安定，是安定！妈要服安定。”

鞠美莉的眼已经模糊不清，她搂起瘫痪在地的秀蛾说：“姐，你犯么子傻，活到如今不容易啊！我们姐妹俩那么艰难的路都走过来了，好日子就在前头，该到享清福的时候了，你孙伢儿都没有抱，就想走，走了怎么跟丑货交代。为了孩子们的幸福，你想牺牲自己，用这种方法结束生命，姐，你跟冷菊、天亮讲清楚了，她们会理解你的啊！这不是你的错，我的好姐姐，好好地活着，你说说我们这个家多有缘分，我俩是不打不相识，今天，您在丑货的遗像面前，把话说到头穿底落，关系挑明了，我们担心的事情解决了，姐，打起精神抬起头，亲上加亲向前走。冷菊、天亮你俩一定要珍惜感情，对得起你妈对你们的爱，可以说是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爱，这份真情，这份真爱，我们将永远珍藏！”

美莉用她赤诚之心，挽回了秀蛾的生命，秀蛾顽强地抹去伤心的泪水，敞开了久违的笑容：“我一定好好地活。”

一辆、两辆、三辆…… 贴着大红喜字的小车，缓缓地向董家开来，满怀喜悦的村民们，辨认出从车上走下来的董秀蛾、鞠美莉、冷菊和天亮。（11,71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