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棵荔枝树

三棵荔枝树

易 秋

上世纪七十年代，在我们围龙屋的后面有三棵荔枝树，也不知是谁种的，已经有几十年的树龄了。它们都属于生产队的集体公共财产。

好大的三棵树，远看就像三顶帐篷，静静地呆在屋的后面。它们相隔三四十米成三角形状分布排列着。三棵树都有十多米高，一年四季都是那样的葱绿。春天，嫩红的新叶叠满枝头，感觉特别舒服。夏天，慢慢变红的串串荔枝挂满枝头，犹如璀璨的红玛瑙，特别诱人。

它们承载着我们童年时代的梦想和快乐。

孩子们特别喜欢爬上树去，坐在丫枝上，眺望四周，感觉好舒服。那时能够看见方圆一公里远的地方，甚至可以远远地望见几架飞机停在跑道边上（我们屋隔机场很近的）。从高处望着地下干活的人，有种偷窥别人的暗喜。有风的时候，还特别凉爽。风起树摇，感觉像是在荡秋千，最得孩子们爬上去“风流快活”。

荔枝树刚开花结果时，还不太引人注意，只是偶尔的一场雨会使地下铺满了被打落的碎花。天气好的时候，也会见到一些小蜜蜂来光顾。刚结的荔枝青青的，周围都是小刺包裹着。待再长大一点了，被风吹掉下的青荔枝，剥皮后肉白白的，尝上一口，又酸又涩，马上会被吐出来，不待人招见。

只有到了荔枝变红的时候，就特别令人期盼。孩子们每天都会来侦察一番，围着树转，看看哪些荔枝变红了。同时希望能快点熟了可以采摘。想着能吃上又酸又甜的荔枝，馋馋的口水直涌而出。（其实我们的荔枝树结的荔枝并不像现在的“桂味”“糯米糍”等品种，核小肉甜，我们的荔枝是甜甜的带有点酸味，核也大。但孩子们依然期盼，当成宝贝一般。）

生产队当时要靠卖荔枝来增加集体的一些收入，因此要特别予以保护。每当荔枝成熟的时候，村人就会在树干的四周，围上一层带刺的竹枝，以防止有人爬上去采摘。晚上还会派人看守。看守的就在中间的那棵树下面挂上蚊帐，铺一块木板做床，配上手电筒，以晚上睡觉值班，一有动静马上起来查看。

白天，看守的人往往要回家去吃饭，这时是无人看管的，小孩子们就会跑到树下仰望，看会不会掉下荔枝来。胆子大的孩子会找来一些小石头拿着往上扔，或者拿着长竹枝去扫长得低点的荔枝，试图打一些荔枝下来。遇到小石头不长眼睛掉下来，不小心砸中自己，生痛也不敢声张，只能是自作自受了。

遇上下雨天，看守的人不敢在树下睡，就回家去睡觉了。晚上只是偶尔出来用手电筒照一下就行了。而一场骤雨往往会掉下许多荔枝来，孩子们一旦发现了，就会冒着雨不顾一切前去拾捡，换取一些胜利果实，以在小伙伴们中可以炫耀一番。大方一点的，还会拿出来与人分享。

在荔枝成熟的时候，晚上有人看管，人不能去偷吃，可是自然有偷吃的家伙——小鸟。那些小鸟会在晚上飞过来找最大最甜的荔枝，然后衔着荔枝飞到路边的树上，静静地享用。它们经常会只啄开了一个小口时，荔枝就会掉到树下，它们也懒得飞下来继续享有，这些喜新厌旧的家伙会再飞去荔枝树里寻找挑选，再掉了，又再飞去啄。第二天早上，早起的孩子在路边的树下无意间发现了一些掉下来的荔枝，就会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喜，顾不得荔枝被小鸟亲吻过，会马上剥开皮塞到嘴里吃起来，也会觉得特别的甜，于是就会守株待兔般地在第二天早早起来，到那些树下去寻找，往往也会有新的收获。

采摘的时候到了，孩子们就会奔走相告，围在树的下面张望。许多大人也会围在树的四周，指点着树上面的人去摘荔枝。这时候，树上树下好一阵欢腾。

带着工分加补贴的喜悦，三四位年轻人奉命带着箩筐，熟练地爬上树，把箩筐挂在枝干上装荔枝。他们采摘荔枝，自然有他们的权利。他们不能像齐天大圣看管蟠桃园般可以挑着又大又甜的荔枝来吃，这样会被人责骂的，因此，他们只能偷偷地先摘几颗尝一尝。有时把吃过的壳和核掉在了地上，孩子们以为掉下了荔枝，就是一阵哄抢，见不是荔枝，就会失望地望望上面的哥哥或叔叔，希望他们会掉下一些荔枝来。这时，上面的人就会故意不小心地把荔枝投到箩筐外，掉几颗下来，这时孩子们就会一哄而上，抢个你死我活。抢到的就会特别的高兴，抢不到的也会满怀期待。

每当这时候，我们的生产队长就会出面维持秩序，驱赶在树下的孩子们，担心上面掉下东西来砸中孩子。她可不准她自己的儿子去凑这番热闹，一旦被她发现儿子在中间的话，她必然会拿一根竹枝，甚至是扁担追赶他们，不准他们在场，以免生产队长的儿子带坏样，影响她的威信。她的几个儿子只能远远地望着人家孩子在树下哄抢，只有空羡慕的份，也只有嘴里馋馋的份了。

摘好的荔枝就会摆在路边去卖，卖的钱就作为生产队的收入。自己生产队的村人们也可以买，价钱就相对便宜点。但那时大部分人还没有闲钱来买水果吃，哪怕是那么便宜，也就只待路人购买了。

荔枝被采摘完了，围蔽在四周的那些竹枝自然也被移开了，小孩子们必然会再爬上树去寻找漏摘的荔枝，偶尔也会被找到一两颗，就会有捡到宝贝一样的高兴。许多孩子甚至是女孩子这时也特别喜欢爬到树上去，在稍微矮矮的枝上荡着秋千，有时候不小心会摔下来，在头上弄个大包。有一次有个孩子竟从树上掉了下来，摔得不好一下子晕了过去，吓得大人们赶快送他去卫生所找医生，又是按人中又是按太阳穴的，忙活好一阵才苏醒过来。以后大人们看见有孩子爬上荔枝树上去玩，就会赶他们下来，以免再有一些危险的事情发生。

可惜，三棵荔枝树终究没有逃出它们悲惨的命运。后来，农村土地被承包了，生产队也自然解散了。荔枝树因为占着私人建房的位置被砍了，最终成为了被烧的柴火。

    物质匮乏的年代，特别的童年一晃而过，可是回忆童年也变得特别有趣，我仿佛又回到了孩子天真无邪的时代，又会有一抹轻笑在嘴边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