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童年,都有一些难忘的故事。一眨眼已四十多年过去了,诸多趣事,徘徊于脑际,总想与人分享。
上世纪七十年代,乡村的人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人们精神疲乏,文化生活几乎没有。孩子们看批斗会已司空见惯,无法提起兴趣。而看电影,是最吸引人的了,它是当时的主要文娱项目。看了它,伙伴们有了谈论的话题,也有了向人炫耀的资本。那时,我们客家人是围居的,一个生产队是一个大屋,几十户人家,年纪相当的伙伴不下十几个。大伙聚在一起玩,也一块晚上去看电影。
在农村,人们主要以看露天电影为主。大队一般是一个月放一场电影。傍晚时分,放映员选在人比较集中的一块晒谷地,三根竹竿搭架撑起白白的大银幕,然后被邀进干部家吃晚饭。孩子们早早地在放映机旁摆上凳子抢了正中位置,迟来的或边远的只好靠前靠边了。每放映一场电影,一定是爆满了人。邻近的不用说,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是能走动的,都一定要去看的。远一点的甚至要步行一个钟头的也不愿错过看电影的机会。大队干部也经常为此做宣传工具,广播通知,有时也乘机开斗争大会。电影开场后,放映员还会适量地解说,把人们深深地引进了剧情。大家为剧中人而呼吸、叹气。这当中,最活跃的莫过于孩童了。农村放电影,都是单机放映,每放完一卷,一定要停下来换另一卷。有时放映员放错了,只能停下来重放。这时,孩子们便跑到银幕前或在旁边黑暗处撒尿、玩耍,待放映了才匆匆跑回原位。有些精明的老人早早地在这些地方放上几个尿桶伺候。每场电影完了,也可以免费收上满满的几桶尿水做肥料。放电影有时也并不顺利,看着看着,突然飘来一阵雨,那只能中途作罢,大家匆匆逃离,那满心的惆怅难于言表,只好等待第二天晚上再看。
方圆五六公里范围的地方有电影放,只要是确凿的消息,小伙伴们是必定要前往的。
电影消息的来源,这主要得益于一些灵通人士。近处的,大家心里明白,天黑下来就会聚集影场。远一点的,只能探听、猜测,有时以讹传讹,匆匆赶往远处,去到才知被人骗了,只好满怀着失望回家,一路说着“石灰铺路打白行”。
那时,我们村旁有部队驻扎。部队的文娱生活较为丰实,几乎每两星期有一场电影。部队战士走路去几公里外的营地集中看,军官的家属则乘车前往。只要看到部队有行动,解放军在晚饭后带凳子集队,那肯定有电影放了,我们便冲锋陷阵般赶去。有时匆匆探来确凿消息,已是傍晚时分,时间紧迫,扒几口饭就要上路。凳子带不了,只有坐地的份。到得地方,夜幕已尽,电影就要开场。部队放映影片一般都比较准时,天一黑就开始放映,且大多数是双机放映,中间不用换片,并有不少战斗片,于是也最得小伙伴们的喜爱。
样板戏《红灯记》《沙家浜》《红色娘子军》《智取威虎山》等彩色影片,看得多了,只听着演员在唱,没啥意思。打仗的片子大多数是黑白的,如《南征北战》《侦察兵》等却最让小伙伴们兴奋,也最让伙伴们谈论,说是从头打到尾的,最好看。每当雄壮的八一军歌响起伴着八一五角星在闪烁,大伙便拼命地拍起小手,因为大家知道,这是打仗的影片,最令人高兴了。看战斗片,群情激奋,眼可以不眨,唯恐错漏了一个精彩镜头。遇上那些样板戏,“吱吱呀呀”看不懂,听不明,眼皮便不听使唤地耷拉下来,头禁不住垂落摇摆,快要碰地了才猛然惊醒,无精打采地看几眼,又合拢上眼睑,心里暗叫着快点完吧,又希望快点有战斗的画面出现。看部队的电影,去得晚了,人太多,前面没有位,我们就得在银幕背面看。画面的人物动作全是相反的,小伙伴们也看得津津有味。
总算完了,一行人摸黑回家,希望有手电筒而没有。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段荒坡坟地,那时没有鞋穿赤着脚走路,最叫怕人,老是害怕坟地里会突然跳出一个鬼影来。走在最前面的,担心有鬼拦路;走在最后面的,又怕有鬼来扯你的衣服,惟有中间最安全。电影下场了,大伙往往都抢着夹在中间行走。遇上个淘气鬼一声“鬼呀!”的惊叫,大家的脚步就慌乱地到处乱踏。有人说,死人骨伤了人会患破伤风,万一踩到了死人骨头,那就惨了。因此抄近路走那段恐惧路胆战心惊,大伙情愿绕个大弯路回家,累点也没关系。回到家时,随便擦把脸,洗把脚,摸上床,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进入梦乡。
当时看电影的兴致是任何事情所代替不了的。只要探得了电影消息,不管远近,总要去凑一番热闹。有电影看,饭可以不吃,虽然每天都勒紧着腰带;作业可以不做,其实那时根本就不需要回家做作业;计划好的活动可以马上取消,只馋得年纪小的尽是羡慕的份,有时也不太安分地偷偷跟在后头,难免会遭到年长的责骂。做哥哥的也只好背包袱般紧紧拉着弟弟。有时苦了小的,害怕也是自讨苦吃,但小弟弟第二天就可以向同龄人述说昨天的辉煌……这些,远一点的地方都只有男孩子的份,女孩子呢,只有“望洋兴叹”了。
四十年,弹指一挥间。如今,中华腾飞,神州巨变。孩子们再也无需步行十里八里路去看那些露天电影了。电视、网络、手机,缩短了地球村落的距离,人们对世界有了全新的认识,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加丰富多彩。
我们的那段经历并不动人,然而,总觉得有趣,印记也就难于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