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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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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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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乡村通电了

夜的序幕刚刚拉开,灯光争先恐后地把城市的楼房涂抹得流光溢彩,家家户户流淌出来的灯光,如繁星点点,缥缈美轮,若虚美奂,恍如天上人间。

可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我们的乡村才开始用电,装上了电灯。

在通电之前,乡村以煤油灯为照明工具,晚上到处都是黑黑的一片。我们附近只有县城和驻扎在村旁的解放军部队才有电可用。

我们对用电装上电灯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当时,有七八个解放军干部的孩子也在我们小学就读,其中有两个和我三年级同班同学,我们成了好朋友。我有机会去部队玩。

有一天上午,我去到了部队的营房到同学家玩。他爸爸是营长,在这里可是最大的官了。他家后面是一大棚竹子,房间里即使是白天也显得比较阴暗,需要亮灯才行。在他家,我看到了吊在中间的电灯,对于习惯了煤油灯的我来说,见到如此光亮的电灯,心里满是羡慕,解放军的孩子就是好,尤其是“滴答”一声,灯亮了,整个房间都亮了,又是“滴答”一声,灯熄了,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真令人神往。

我充满了好奇,禁不住用力一拉一拉“滴答滴答”响的,电灯就一亮一黑的,甚是好玩。也许是用力过猛吧,竟把开关的绳子给拉断了。

坏了,房间陷入了阴暗不再光明。我害怕了,小同学也以为拉坏了电灯,对我说:“你拉坏电灯啦!我要告诉我爸爸!”我以为一定会受到大人的指责,匆忙地逃离出来,甚至担心他爸爸会不会派人来抓我,他爸爸可是个营长呀,让我好一阵惊慌。

后来,我们的村屋之间竖起了一排排电线杆,村屋里架起了密密麻麻的电线,各家都有自己的电表,并且安装在统一的地方。我们乡村终于都通上了电,装上了电灯。村屋房间变得光明了,小朋友们欢呼雀跃,蹦蹦跳跳的,那份喜悦,不亚于喝上了蜜糖。

你看,一条电线从上面的钉子处垂下来,吊着一只葫芦一般的玻璃灯泡,像会闪光的大宝石。灯泡的玻璃是那样的薄,以致让人认为轻轻一碰就会破裂,要特别的小心轻放。里面有条W型的会发光发热的瓦丝,是那样的细小,也让人担心会不会断了。

“滴答”一声,电灯亮了,照亮了整间屋子,那种光亮岂是煤油灯的光可比的?尤其是对那些正在读书的孩子来说,电灯下夜读,已是好几年的期盼啊。

以往煤油灯年代,兄弟姐妹几人围灯而坐,写着各自的作业,有时难免会因为灯光的光暗分配不均而争吵,都抢着要把煤油灯往自己这边移,有时还得大人出面才能消停。现在用了电灯,光明了许多,大家不用再为灯光而争抢位置了,一下子变得特别温馨。

为了让灯光更集中,孩子们照例是要做一个灯罩的。把一张白纸围着电线,用浆糊或将饭粒捏碎把白纸边粘在一起,盖住灯泡就成了一个灯罩,灯光集中了,即使低瓦数的灯泡瞬间也会变得更加光亮,适合小孩子灯下读书写字了。灯泡会发热,时间长了,“灯罩”挨着灯泡的地方会慢慢泛黄甚至变焦了而影响亮度,就得重新再做一个了。

虽然使用上了电灯,可是大家还是省着来用,因为一个月下来,人们交电费还是觉得贵的。大家使用灯泡的瓦数都是比较小的,轻易不用大灯泡,15瓦的灯泡用的最多。一些老人不舍得用电灯,觉得用煤油灯还划算,一般不随便开电灯的,因此一年到头也用不了几度电。

这时也有人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做到“一灯两房”用。

我们邻村就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很有孝心也很是聪明。奶奶和他父母不和,在独居。他却关爱着老人,常常到老人身边问寒问暖的,和奶奶很是贴心。

为了帮助奶奶方便照明,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在奶奶的厨房和房间中间的墙壁开一个洞,用铁线把两边连起来,把电灯钩在铁线上,两边都有绳子拉。厨房需要用时拉灯过来,房间需要用时在那边拉过去,大部分时间就挂在墙壁中间,两边可以见到光明,在房间里控制开关,做到一灯两房使用。这是“凿壁偷光”的又一翻版,为奶奶提供了方便同时也节省了开支,深受奶奶的喜欢。

可也是这位小年轻,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搭上了年轻的生命。

那天下午,他去田里帮大人干活,在回来的路上,他发现挂在电线杆上的电线掉了下来摊在地上,可不知那是部队的电线还在通着电的。他以为捡到了便宜,以为掉下来的是没有电的,竟然傻傻地拿着小刀去割电线,要把电线拿回去给奶奶用。旁人劝他说危险不能去,可他偏偏是无知者无畏,拿起小刀要割电线,就在他割下去的一瞬间,他触电倒地了,失去了知觉。旁人马上呼救,可谁也不敢上前。后来尽管部队军医的全力施救,还是回天乏术,小小年纪为贪图小便宜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父母和奶奶呼天抢地地嚎哭,终究无法唤醒这已经长眠的孩子。

村民深深地叹惜他的逝去,也知道他为全村老少上了一节惨痛的生命教育课,这是电老虎,碰不得的。

村民用上了电,自然是方便了不少,可是经常停电也不知怎么回事。

一家人围坐着吃晚饭,突然间就停了电,餐桌顿时变得黑暗,就得急急忙忙找火柴点亮煤油灯,让人一阵懊恼。小孩子在灯下读书写作业,突然间黑暗了,就会惊慌地大声招呼大人快点点灯过去,也让人手忙脚乱的。有时一时半刻找不到火柴,就得摸黑而动,或者暂时静止不动了。

所以人们都会把煤油灯和火柴放在一角以做备用的。

刚刚通上电,乡村往往也是电力不足的,让人感觉到电灯总是昏昏欲睡似的。有人说同样是15瓦的灯泡,在城里光亮一点而在乡村就是暗一点。

荧光灯是那样的柔和,那条光管发出的光如同白昼,20瓦的光管就相当于60瓦以上灯泡的光亮,最是令人喜欢了。可是荧光灯在城里可以开,而在乡村大家用电时就无法启动,尽管启飞器眨个不停,灯就是亮不起来,要等深夜一点才能开起来。

尤其是过年的几晚,都是用电的高峰期。乡下人家讲兆头,过年那几天是要把每个房间照得亮亮的,总是要开彻夜长明的灯以示一年有个好兆头。可是灯往往都不太光明,相同瓦数的灯泡似乎比平时昏暗了一层,荧光灯也几乎是开不了的。不过比起煤油灯来已是好很多了。

有一年大年三十晚上,居然在八点多突然断电了,整个乡村陷入了黑暗。据说是大队的变压器受不了沉重的负荷烧坏了,人们在痛骂断电搅了过年的气氛之余,而更多的是无奈,只得马上点上煤油灯继续除夕的光明。以致到了下一年的除夕,人们依然担心变压器受不了负荷而突然断电,会影响大家过年的雅兴。

停电后又突然来电了,那会让人无比惊喜的。

那时没有人通知你什么时候拉下电闸停电,也没人通知什么时候拉上电闸而来电,一切都在突然间。

正在煤油灯下读书的孩子,突然听到有人说“有电啦!”,马上拉开关,“滴答”一声房间顿时光明了,连忙吹灭煤油灯,把煤油灯移到一旁,开心地换一个位置继续写下未完成的作业。

遇上有人恶作剧来一句“有电啦!”,可一拉开关,黑暗原封不动的,叫人空欢喜一场,人们就会暗暗骂这个家伙的不正经了。

后来有人买了黑白电视机,夜间八点多突然来电了,人们就会奔走相告,欢呼着“来电了!”,行动迅速地聚集到有电视的人家,那家人顿时就人满为患了,大家都生怕错过一两个精彩的镜头……

眨眼几十年过去,岁月总会给人留下难于磨灭的印记。如今,到处璀璨的灯光让黑夜变得如同白昼,城市的灯光秀让人惊叹不已。的确,祖国的发展进入了快车道,当年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城市的灯光,越来越灿烂,越来越辉煌,映彩了大街小巷滚滚的车流,迷离了匆匆的脚步,斑斓了五光十色的潮流,点亮了人们的目光,陶醉了一个个荡漾着笑靥的脸庞。

我喜爱每一幢楼房灯光的迷离,喜欢每一个窗口灯光的多彩。然而,我也忘不了乡村通电的日子,因为它记录着我们的苦涩和快乐年华,是我们一代人的美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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