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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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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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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

老一辈经常会以过来人的智慧告诫年轻人:“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朝难。”可年轻人也记住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古训。

我是幸运的,可也充满了周折。

1979年的春天,一代伟人邓小平在中国的南方画了一个圈,深圳的崛起带动着珠三角的联动发展。从此,春潮涌动,改革的势头一浪高过一浪,中华大地真正走向了复兴之路强国之路。

千千万万怀揣梦想的年轻人改变了观念,走出了家门,走上了外面的世界。全国各地的热血青年背井离乡到深圳做起了拓荒牛,到珠三角开启了掘金梦发展梦,深珠莞南番顺成为了人们的幸福之地热门之选。

深圳和珠三角急需各类人才,也一度派人到我们素有文化之乡之称的老家招揽人才,哪怕是只有中专文凭的师范生,也成为引进的对象。

闻到了味道有先见之明的有识人士都已提早行动,让自己或孩子加入了这支大军,成为特区发展的先驱,成为珠三角发展的主力。

几年时间过去,老家和珠三角虽然地理位置只相差三四百公里,可差距却是非同一般。

我是后知后觉,领着几十元的工资,师范毕业后在乡村小学守望着,静静地参加刊授学习参加自学考试,想着获取大专文凭,可以提一级工资,也可以有机会上中学任教以有更好的收入和更高的地位,或者进县城教书或者转行。

198612月,我获得了中山大学自学考试的大专文凭,成为了首届围墙外的大专毕业生。怀揣着这张烫金的毕业证书——一个响当当的文凭,我提升了一级工资,还有了可以上调中学和外调的敲门砖。

19889月,我先后收到两位好友的来信,才知他们都成功逃离了老家,分别往深圳东莞发展去了。他们都主张我出去外面找学校求作为。

我开始不安分了,滋生了逃离老家的念头蠢蠢欲动,就有了三次逃离的耐人寻味。

一 奔南海 日夜兼程

我日盼夜盼,希望前方突然传来好消息。

19894月,我接到了正在广州脱产进修的二哥来信,说有位亲戚在南海教育局有熟人,我可以在即将到来的农忙假出来面试一下,并约好了去广州的时间和班车。

喜从天降,我马上行动,一刻也不停留买好了午班车票。

我心里默默预算着行程,中午十二点出发,到达广州大约是晚上八点,二哥在车站接到我后时间尚早,不会太晚。

前路漫漫,前途莫测。

那天,乘坐午班车外出的人不多,一辆车显得空空荡荡。广东的夏天从四月份就已经悄悄开始了,在车上没有开空调还是觉得有点闷热的。

车准时地从车站开出,司机兜兜转转搭上在其他地点上车的旅客。

车还没离开县城,就有人在前面截下了司机,说还有个人要搭载的包裹漏在车站。

司机原路返回,接到包裹放到车顶绑好,才重新上路。

我看看时间,正好是中午一点整,足足迟了一个钟。

我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车窗外的风景,心里只想着能顺顺利利,快点到达广州,明天去南海能找到学校,逃离贫瘠的家乡。

离开车站一个多钟,瞌睡虫上来,我打了一下盹。正喜滋滋沉湎在逃离的快意中,突然“啪”的一声响,车停止了前进,原来是车胎爆了,司机说得补车胎才能前行。

在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半山腰里,幸好在刚刚经过几百米的地方有个修车站。

乘客们暗生不爽,都下车找树荫凉快去了。司机倒腾着把车胎卸下来,换上备用胎,把漏气的车胎推到修理店修补。

一个钟头左右,司机忙前忙后的才换好车胎,继续上路。

后面的行程还算顺当,司机把车停在休息点晚餐,我也简单地吃了个快餐填饱肚子,想着到广州已经应该是十点多了,二哥也要多等两个钟了。

不承想,到了晚上九点多,车快到广州了,车居然再次停在了半坡处,原来是车烧完了柴油,不能再走了。

一车人满是愤怒,可又敢怒不敢言,暗暗地责怪司机是怎么搞的,连汽车没油了居然也不知道,把大家晾在这黑不溜秋的地方。

大家都没有通讯工具,不可能报警求助。周围也不见店铺有电话可以找人。

司机一脸后悔,满是无奈,只能想办法拦车请过往的司机帮忙救急。

晚上闪着车灯经过的车虽然不少,但能帮上忙或者肯帮忙的却不多。有不少司机被拦住停下来,当知道是车没柴油了,都表示帮不了忙匆匆离开。

大家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还有人担心会不会要在车上过夜呢。

四十多分钟后,奇迹终于出现了,被截停的正好是要在附近停的货车,货车司机同意从他的车里抽柴油来救急。

一车人欢呼着,终于松了一口气。

司机抽了一桶柴油回来加入了油箱后,车启动了,进入了最后的旅程。

终于在即将进入第二天的零时前到达了广州永福路车站,我在熙攘的人流中找到了正在翘首以盼的二哥。

二哥足足等了四个小时呀!我满是愧疚与不忍,二哥可是专门请了假来等我的呀!

二哥找到梅地办的招待所,开了一间房。实在是困了,兄弟俩匆忙上床睡觉。

二哥六点多就叫醒睡得正香的我。我们简单洗漱后就辗转市际公交巴士,来到佛山,找到南海教育局,二哥拿着亲戚的条子,找人倒也畅通无阻。

那位领导告诉我们,附近镇街的学校都已招满了语文老师,现在只有沙头中学还缺一位音乐老师,如果我肯去话,可以介绍我去试试。

正是病急乱投医,能找到用人单位就好,我急忙答应下来去试一试。

拿上了人事科的信函,满怀着感激走出教育局,我们连忙去佛山车站赶到了1030去沙头镇的班车。

我们突然想到了有位乡党还有一位堂表哥正好在沙头一中做老师,我们何不先找他们呢?

一个多钟后,我们下了车,问路找到了表哥。

表哥是过来人,他从海南的一间中学调来这里几年了,原来在海南是担任校长的,可来到这里只能屈就任教政治。算是逃离了穷乡僻壤的海南,来到了富裕的珠三角,也算离家乡近了一点吧。

下午,表哥带着我去找校长,我递上了教育局人事科的信函,校长叫来了教导主任,由他安排我第二天试教音乐。

也是无知者无畏,我凭借着我读师范时学过一些只是皮毛的乐理知识,还会用脚踏风琴,可以断断续续地自弹自唱,就厚着脸皮上了一节《少年少年,祖国的春天》的音乐课,还是乡党临时帮我抄写了一张歌页。

我按部就班上完后,一位教导主任给我评课。他肯定了我朗读很有感情的优点,然后问我会不会弹钢琴,会不会跳舞,我都摇头。

我想着当音乐老师恐怕是没有希望了,可也悄悄地问,能不能让我来这里教语文?主任说,他们要找的是一位音乐教师。

自然,我与南海沙头一中无缘。

二 赴东莞  山高路远

我只能安分守己待在老家,继续做着我的逃离梦。

19904月,我接到在东莞清溪中学高就的好友更亮的来信,他说他们学校缺一位数学老师,让我试一试去他那里教数学。

又是农忙假,我得去碰一碰运气。

到东莞清溪镇有直通班车,我买好了车票,是早上七点的。我兴冲冲地登上了通往东莞清溪的班车,正做着能在东莞落地生根的逃离梦,车却在开出车站三四公里的地方出了故障,司机弄不好,只能开回车站维修。

满怀着失落和不爽,在车站里干等了一个半钟头车才修好,旅客们才重新上车,客车离开车站时已快到九点了。

没有高速路,许多地方还在修路,客车开不快,又是攀越了几座高山,客车到了河源灯塔镇,司机把车停在路边饭店,让旅客们把早餐、午饭一块吃。

饭后继续上路,许多旅客开始进入了午睡时光。我可睡不着,想着心事,看着客车摇摇晃晃的,深一步浅一步的。工程车在推土碾压,前方又有一段路在修,一个工人挥着小旗在指挥着过往的班车通行。

突然,工人把我们这辆车给截停了,说要等一等,前面要铺沥青。

司机无奈,只好停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刚刚超越了我们的前面那一辆车慢慢远去。我们更是着急,在车里闷着、热着,司机不给大家下车,大家只能干着急,只盼着前面的工人快点把沥青铺完。

等待是漫长的,我们都在煎熬着。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左右,前方终于让放行了,我们的车才又上路。以后的旅程倒是一路顺畅。

到了清溪镇,天已开始黑了,街上华灯初上,许多店铺也亮起了华丽招牌,吸引了许多顾客。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漂动着外来打工一族不绝的身影。

清溪镇四处环山,空气清新,拥有一个天然的大氧吧。这里毗邻深圳只有三十公里,许多人慕名而来,外来工也有成千上万的,满满的人气聚集着。

我找到了好友更亮。他热情地招待我,安排我俩同床共眠。我和更亮如兄弟一般的,三年同窗一直都是上下铺。

他来这里还不到两年,却已经买回了彩电,我在老家只能买台三用机来相伴,确实有天壤之别呀。

他说第二天白天他上班,我自由安排,晚上再去校长家。

我期盼着晚上的见面,白天独自闲着。

晚上,更亮带着我直奔刘校长家里。

刘校长住着镇里分配的套房,他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欢迎。更亮极力地推荐我是数学科的佼佼者,肯定能胜任中学数学的教学。刘校长很认可更亮的话,对我很感兴趣,他问我有没有数学专科以上的文凭,我摇头没有。

他表示爱莫能助,说,学校要招聘数学老师,必须是有专业对口的大专以上文凭,否则学校同意了教育局也不会同意的。

从刘校长家出来,我有点失落。更亮鼓励我说,没关系,以后还会有大把机会的。

是的,我与东莞擦肩而过。

三 再奔佛山 峰回路转

两次赴约,均是失之交臂,两次乘车都是半路而返,路上的诸多波折令我心有余悸,好像都有预兆一般。

19907月,二哥夫妻调离了老家,在佛山安了家。

两位兄长都在城市工作,唯有我还在农村学校教书,满心的不甘时不时刺激着我的神经,令我不舒服。

我和母亲苦守着家园。母亲看出我的心思,也要两位兄长帮忙,让我也走出外面去,她一个人在老家不要紧。

虽然那时我也借调到了中学任教,成为了一位中学教师,感觉地位和名声都高了一等,心里有点飘飘然,可终究感觉还是外面的世界更精彩。

我偷偷学起了粤语,喜欢上了看珠江电视节目和粤语新闻,不经意间跟着说上几句不咸不淡的“白话”,遭到同事好友的笑骂也不在乎。我也由客家方言上课改为用普通话上课,纠正自己比较严重的客家口音,以便能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练就扎实的基本功。

又到了农忙放假,恰好和“五一”连在一起,我想何不再出去一趟呢?当散心也好,还可去碰碰运气,或许也有意外收获呢。

1992429日,我乘上了开往广州的夜班车。可是汽车刚开出一公里左右,又有人来截停。

我暗自在想,难道又要走回头路?是老天又要和我开玩笑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决定不再外出了,是老天非要我留下我就断外出的念头吧。

我正在犹豫不决要不要下车的时候,一位旅客匆匆赶来上了车。原来是他错过了车站的上车时间,他打电话叫人在前面截停客车,他搭上摩托飞奔前来。

真是虚惊一场,也算是峰回路转吧。

坐夜班车,大家都想可以乘着晚上睡一觉,白天好做事,可是发动机的嗡嗡声和时不时的颠簸,哪里睡得好,只能勉强睡个囫囵觉吧。我不时地醒来,看着客车在黑暗中奔驰,远处的灯光或明或暗地闪烁。

车一路顺风,在清早六点到了广州永福路车站。

这时,天已经亮了,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的。我辗转搭上了去佛山的巴士,一股困意涌上来,我不禁打起盹来,很快入睡了。

车快到佛山时,我才醒来,摸摸上衣口袋,才发现放在这里的十几元钱不翼而飞了,是刚才买车票找回后我随意放在上衣口袋里的,确实太大意了。

看看坐在旁边的人,他也在眯着眼像是在睡觉。我肯定是他偷的,但我没有真凭实据也拿他没办法,心里不爽只能自认倒霉了。

车到了佛山,我走出车站去坐公交到了二哥家。二哥有点愕然我的突然到来,因为我事先没有告知他我要来佛山,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三哥问了一位同事,他的夫人正好是城区一间小学的副校长,最近校长病休了由她主持学校的工作,她们学校还缺一位语文老师。

正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

晚饭后,三哥带着我马不停蹄地去他同事家拜访。

没想到,我又一次遇到了我生命中的贵人,从此以后我成为了佛山人!

是呀,生命中兜兜转转,许多机缘巧合就在一刹那间冥冥中注定了一般。

我真没想到幸福来的是那么突然,我能逃离老家,而且是来到佛山这个梦寐以求的城市,成就了我多年的梦想。

我的命运也将就此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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