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钟老师的儿子过生日,钟老师夫妇答应满足他的愿望——买一辆山地自行车作为生日礼物,价值一千多元。
如今,十岁的孩子就可以拥有一辆上千元的单车,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华大地上,单车还是珍稀品来的,是那时流行“三转一响”(单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的主角之一。人们对单车的热盼可非同一般,最向往家里能有辆自行车。
自行车是那时最主要的交通工具。
有了自行车,去县城去圩镇的路变得不再遥远,走亲戚也变得更加快捷,载一两百斤重的东西无需再用肩膀挑而变得轻松。可这对大多数家庭来说还是奢望,买一辆单车要一百多元,有工资收入的也要积攒一两年才买得起,只靠泥里来泥里去的就更难了,况且有些单车如凤凰牌单车还得要单车票才能购买的,大家只能望车兴叹,只能靠两条腿走路。
1981年9月,我入读离家十来公里的师范学校。学校坐落在神光山下,出行没有公交车,只能靠走路或者骑单车。
我几乎每周都要回家,可就是没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单车。家里积攒了好久,还特意宰了一头猪,才买了一辆单车。可那是大姐去上班的专属交通工具,我不能占用。
上学还好,是周日下午五点后,父亲会送我。晚饭后,我踩着单车,搭着父亲,一路温情地回到学校,父亲再踩车回去。最尴尬的是周六,上午上课,下午休假,我是午饭后回家。这个时间虽然父亲有时也会来学校接我,或者叫大姐来接我,但更多时间要我自己想办法回家,走路或搭人家的单车。
我是多么渴望有一辆专属的单车呀。
好友更亮是个懂事的孩子,他每周都想着能回家帮父母做点事。他家离学校更远,有三十多公里。
起初,他要去车站搭乘班车回到镇上,再走几公里路回家。可回家的班车不多,要等,况且要花钱,大家还没有多余的钱来奢侈,只能省着点。后来,他想方设法和另一位同学“拼车”,那位同学的父亲是位中学校长,家境比较好,有一辆“专车”出入。更亮回家时,搭着同学的单车蹬二十多公里回到同学家,后一段路要等父亲骑单车来接,或者自己再走几公里路回去。回校时,由父亲送他到同学家,然后和同学一起回校。
更亮说,那段日子回一次家要两三个小时,骑单车搭一个人,上下坡又多,顺风、下坡还好,踩得快,逆风和上坡时踩不快,有些坡度大,根本踩不上去,只能下车推着走。天气热时,全身都是汗。不过和同学有说有笑的,倒也不算什么,真是一路充满着艰辛,也充满着温馨。
后来,更亮家好不容易弄来了一张凤凰单车票,家里也宰了一头猪,买了一辆凤凰单车。
这辆单车成了更亮的“专车”。
那个周末的傍晚,当更亮把崭新的凤凰单车推上宿舍的时候,同学们为他欢呼,大家都对他投来羡慕的眼光。
从此,更亮不用再和那位同学拼车了,而是和同学一路相伴同行,那份喜悦难于言表。
有几个周六中午,更亮见我没人来接,便主动提出要送我回家。为此,他要绕个大弯多踩好几公里的路,他说这是举手之劳。
我感受着同学的友情,沐浴着春风般的温暖,对更亮也是满怀感激。这时,我也要尝个鲜,骑着更亮的新车搭着他,踩得飞快,呼呼的风鸣在耳边回响。我的心情是多么的愉悦。
而我真正拥有自己的单车时,还是在师范毕业前夕,舅舅看我急需,便把他用了多年的单车给了我。这辆单车虽然有点旧,但对于我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呀。
我上学回家不用再担心无人来接的尴尬,我去县城小学实习时出行更加方便,它还是我出来工作后,去十公里外的单位上班的交通工具。
1984年7月我成为一名教师后,领着低微的四十多元工资,除了每个月要在学校的伙食开支,还要资助正在武汉读书的二哥,每月所剩无几。就是这样,我足足攒了两年,终于在1986年夏天,才攒够了买一辆五羊牌单车的钱。
从商店推出那辆崭新的单杠包链单车时,我喜上眉梢,视如珍宝,跨上单车脚下生风般踩得飞快。尤其是单车下坡不用踩踏时,包链发出的那种“答答”声,我觉得简直就是一种美妙的音乐,我可以尽情享受。
每个周末回到家里,我总要对单车全身抹一遍。行走在乡村路上,单车沾上的泥土,我一定要清洗干净,洗了水后也马上抹干,以免生锈,还不忘给链条点上润滑机油。
这辆单车如同我的亲密战友,陪伴着我从小学到中学任教的历程,见证着我在乡村学校走过的每一段里程。
1992年8月,我调离家乡来到几百公里外的佛山市区学校任教。我特意在车站办理托运,把单车托运到了佛山,让这辆单车继续在城市里陪伴我。
这时的佛山市区,依然是单车大军为主,停留在工厂门口和影剧院门口的还是长长的单车列队,丁零零的铃声响彻街头巷尾。我的五羊牌单车也融入在城市里穿梭着。
可是,就是这辆陪伴了我八年的五羊牌单车,居然在1993年的一个夏夜被盗了。
那天晚上,我应邀去了朋友家玩。朋友家在城南的一角,略显偏僻。刚起的几座楼,有点孤单,后面一大片还待开发。我把单车停在楼下锁好。两个小时后从朋友家出来,我发现单车已经不翼而飞了。那种瞬间被剥夺的权利让我充满了愤怒但又无可奈何,我只好走路回家了。
行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夜晚的人流显然稀少了许多,我只觉得街道两旁的路灯发出的光是多少暗淡。我想,阴暗就藏在这城市的街头巷尾,我去哪里寻找我的“爱车”呀。
第二天,我只好踩着大哥的旧单车——一辆26吋的红棉牌单车去上班了。
周末,在二哥和好友良哥的陪同下,我重新买了一辆永久牌单车。推着这辆花了我700多元的单车出来,我快乐,自豪,还格外心疼那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虽然这时攒钱比早几年容易得多了,但这毕竟是被人剥夺权利后的无奈之举呀。
我重新拥有了一辆新单车,踩着舒服,感觉还特别吸引别人的眼球,让我暗暗得意了一回。
可我只虚荣了几天,我的永久牌单车并不永久,一个星期后的周一中午,我骑着新单车去学校附近的二哥宿舍午休,把单车锁在楼下。等我醒来去上班时,发现单车又是不翼而飞了。
我失落,愤怒,可又无奈。窃贼猖狂,防不胜防呀,也许我与新单车无缘吧,我只能暗自安慰了。
我只好又踩着大哥的旧单车去上班了,感觉自己似乎有点“掉价”了。
后来,我从老乡那里买了一辆半新旧的单车,从此单车就安然无恙了。直到我买了摩托车,以后又买了汽车,我才告别了单车。
几十年光阴眨眼而过,中国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单车早已成为了人们的家常品,人们购买一辆单车轻而易举,无须再眨一下眼。共享单车、共享电动车遍布城市的街头巷尾,为人们出行带来了许多方便,家庭有了汽车,让人们更加便利地奔向远方。
回想过去与单车息息相通的日子,我不禁感慨万千。是国家的富民政策,让中国人民告别了贫穷落后,国家走向富强,让中国人民更加扬眉吐气,也让我们倍感珍惜今天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