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上了年纪吧,我总喜欢怀旧,过往的一切,有时像放电影一般老是在脑海里重现,挥之不去。
小时候,我们无忧无虑,上蹿下跳,爬高爬低,玩泥巴打野仗,摸螺打蟹嬉戏鱼塘,充满了淘气,大人也不太去计较。他们认为,孩子们都是淘气的,只要不过分,怎样都好。
可对掏耳朵这类小事,大人却看得很重,他们认为这是很危险的,不敢轻易地让孩子们自己动手。我们也听大人说过,有个孩子不知轻重,趁大人不注意,自己偷偷拿了耳扒学着去掏耳朵,结果把耳膜捅破了,把一只耳朵给捅聋了。
在血淋淋的教训面前,我们也不敢去尝试,哪怕耳蜗里充满了耳屎,影响了听力。
当然,那时家里也只有一把耳扒,大人是要把它锁起来的,防止孩子拿来玩,危险,需要用的时候才拿出来。
每过一段时间,大人都会召集孩子们,亲手为孩子们掏耳朵。
我最喜欢父亲给我掏耳朵了。
父亲坐在矮凳子上,我趴在父亲的大腿上,闭着眼睛享受着。父亲非常的小心,按住我的头,生怕我动一下。他用细细的耳扒慢慢地伸进去,轻轻地掏,嘴里还不停地和我说话,总是提醒我别动。
我的耳朵里痒痒的,心里却美滋滋的,那种感觉真是太爽了!
父亲掏出了一大块耳屎时,就会让我看看,笑着说:“你看,你耳朵里多脏。”
每次我都希望父亲用很长很长的时间给我掏耳朵,我好趴在他的大腿里好好享受。
待我们长大了,知道了轻重,大人也就放心地把掏耳朵的事情交给我们自己去做了。
可是父亲英年早逝,让我们无予回报,让我们充满了伤痛与遗憾。
而我,依然怀恋着父亲给我掏耳朵的那温馨一刻。
后来,我们成家立业,养儿育女,母亲也年岁大了,也到了我们做儿女服侍的时候了。
母亲轮流在我们兄弟家住时,我们都会帮母亲剪指甲。
上了年纪的母亲,看近处的东西都要戴着老花镜,手脚也不是那么灵便。她还担心剪指甲时看不清楚剪到了肉,因此即使是自己剪指甲,也是留的长长的,指缝里还会残留着一些污垢。而脚趾甲更甚,低头弯腰也是一件麻烦事。脚趾甲比手指甲更硬,长了,也容易把袜子给穿破了。
她也乐意让我们兄弟给她剪指甲。
在我家住时,母亲总是抢着做家务,择菜洗碗,连番薯叶的叶柄皮也撕得干干净净,不剩一点丝渣。
饭后,我帮母亲剪指甲。我让母亲坐在舒服一点的矮凳子上,我也并排坐着。母亲伸出手,我一手轻轻地捧着,捏住手指头,一手小心翼翼地修剪着。
母亲的手掌好像四方的,指头粗而短,里外都是茧皮,圆圆的指头肚儿都像半个蚕茧上安了个指甲,整个看起来总像用树枝做成的小耙子。
母亲特意交代我,大拇指甲不要剪得太短,方便择菜。
刚开始,我也不敢太用力,生怕剪到她的肉。当确定不伤到她的肉时,才用力一剪,才剪好一只指甲。剪完手指甲后,我再用指甲钳磨一磨,以免修剪后的尖利弄伤了她。
然后,我再蹲下来,给母亲剪脚趾甲。
只见母亲一双粗糙的大腿上爬满了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血管又青又紫,还有那一块块凸起来的小包,母亲说这是患“癣经”遗留的。
的确,母亲年轻时在家务农,常年赤脚泡在水田里,被腐蚀了的肉让两个大脚趾甲都空了,再也连不上肉了,脚趾甲里总会藏着一些污垢。
乍看上去,母亲的脚显得粗糙,她的那双脚也被风霜磨得硬邦邦的,但在我心里是最美的,母亲的脚是一双充满母爱的脚,这是一双抚养我们长大的脚啊。
我再次小心翼翼地修剪着。指甲钳不能一下子剪完,我就先剪一层,再深入剪一层,直到剪到最短为止。
母亲微笑着,满意地看着我修剪后的成果……
可这一切,一晃就停留在十多年前,成为了我永久的回忆。
岁月轮回,不知不觉我也快进入到花甲之年,可那温馨一幕始终停留在我的脑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