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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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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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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往事

背柴火

逶迤通向山间的小路,杂草横生遍布,小的时候,缺少柴火,煤炭就像日常生活里的奢侈品,烧炕、做饭大部分都是烧柴、树叶、玉米芯、树枝等。这些都是上好的烧火材料。周末跟着母亲下山沟里“背柴火”。“背柴火”大军浩浩荡荡,有鳏寡老人,有年轻小伙,也有“放羊娃”。

山沟里的树叶跟树枝,都被扫刮得很干净,地面上的草,也被羊群吃的很干净。还没有所谓的“封山禁牧”,只要你想放羊,就可以。三五只也行,一大群也行,没人管你。我们村“放羊娃”队伍浩浩荡荡,至少也有十几波,地面总是光秃秃的。想要刮柴火、扫树叶,想要有所收获,就得沿着山沟里崎岖的小路,往更深的地方走。常常背一趟柴火就得多半天。出发时吃饱喝足,带着耙子、背篼或蛇皮袋子、(蛇皮袋子一般以“尿素”袋子居多)斧子、绳子等工具,兜里再揣点干粮,拿一壶水。一般都是趁早出发,如果时间充足,还想着再背一趟,生怕柴火被“放羊娃”们截了胡。

到了落叶稍厚的地方,先用耙子将树叶搂成一堆,再用耙子锤一遍,锤的细一些,要不然树叶太虚、体积大、没分量。然后装进背篼或者蛇皮袋子里,压瓷实。因为细碎、耐烧,所以,这种“柴火”是上好的烧炕材料。

要么砍拾一些树枝,以槐树、柳树枝为主。一般都是捡拾,很少现砍,一是重,二是被村大队长发现,后果很严重。

就在笔者回到农村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999年,在笔者老家展开“退耕还林”试点。但顶风作案的仍有不少,偷砍偷伐。那个时候盖房子、牛棚、狗窝、鸡圈,都是用的木头。不像现在,盖个鸡窝都用的是水泥椽、琉璃瓦,真是让人震惊!这些“偷树贼”只要树干,不要树枝,而我们,只要树枝。所以,那个时候,被遗弃的树枝很多,我们每次去,也都能收获颇丰。将树枝用斧头砍成长短近2米的高度,然后用绳子捆绑结实,这样,一个“柴垛”就做好了,这种“柴火”是上好的烧锅材料。

“柴垛”的重量根据自身素质而定,身强力壮,可以捆绑的更多些,分量更足些。身体羸弱,就少捆一些。返回的途中,“柴垛”把绳子压的“咯吱咯吱”,绳子又把肩膀压得姹紫嫣红...

傍晚,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炕底的火苗烧的旺旺的,灶下的火苗烧的旺旺的,映红了脸,也映红了夕阳西下的天边。

挑水

喝上自来水还是2000年,从98年回到农村后的那几年,山沟里挑水的日子历历在目,“小手牵大手”也历历在目。这些年过年回家,笑着跟父亲说,再去沟里挑水,拽着你的手,还能上得来吗?父亲笑着,眼角的皱纹也笑着。“上不来喽,现在单人上下山沟都费劲,别说挑一担水了。那个时候我才30多岁。现在都快60了,老了,真的老了...”

那个时候,而立之年的父亲确实年轻,或许是真的力气大,又或许是肩上的担子真的重...

98年回到老家实属意外,老房子年久失修以及长时间无人居住,导致没水没电,后来通过不懈努力,电的问题解决了,但是吃水问题,却成了家人的心病。因为当时安装自来水时,我们还没回老家,回到老家之后,自来水已经安装完了,错过了一茬。所以直到2000年,村里重新铺装自来水管时,我们这才报名安装,挖水渠、埋水管,才真正意义吃上了自来水。

在近两年的时间里,吃水问题无疑是家中的“头等大事”,东家借,西家借,山沟里挑水等等。后来经过与邻居家协商,吃他们家自来水,水费均摊,对方欣然同意。

由于笔者老家地处西北,冬季寒冷,自来水管一到冬天就被冻住。尤其是从检查井到地面这段距离的水管,常常被冻住而无法正常使用,刚开始用树枝、玉米包皮等易燃物进行烘烤,但是见效甚微,时常这头水管刚烤化,那头又冻住了。后来想了个办法,那就是每次用完水,关闭入户的总阀门,把检查井到地面上的这段水管里的水排空,这样,不就冻不住了?后来一试,方法果然奏效,再也没有冻住过。虽然每次要排水,但是能有水吃,也就倍感满足。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吃水又成了问题。我们又回到了借水、挑水的日子。基本上父亲不在家的日子里都是借水。有时候,笔者亲舅舅逢工地停工休息时,便开着他的“金蛙”三轮车,拉着一个跟车斗大小的水箱,装满水,约莫能装四、五方,从他家送到笔者家里,常常一箱水能吃很久。

那个时候,村里专门有个机井房用来抽水,距离机井房不远处有一个大水窖用来装水,供村里人使用。但是开闸放水的时间随机、况且每次开闸放水,都是人头攒动,把水窖口围成一个圈,真的是“圈里的人想出来,但是出不来。圈外的人想进去,但是进不去。”场面是相当热闹和壮观,为了排队而吵架、打锤(架)也是时有发生。家境殷实的,就拉着家里专门拉水的架子车,家里没拉水车的,就挑着扁担,挂着两水桶。因母亲身体不好,加之水窖距离笔者家有一大段距离,所以对于该水窖取水,只可远观。

因工作性质,父亲常年在外,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但每次临走前,都会把家里的所有容器里挑满水:水缸、洗衣盆、脸盆、水桶、水壶、马勺(舀子)...

98年从市里回到村里,“屋漏偏逢连夜雨”并不是一句俗语,而是存在于我的生活里。如此落差,母亲也扛了过来。后来我与弟弟翻看影集,发现自从98年后,她很少拍照,几乎是没有。青春靓丽冻结在了98。打那后,她的身体因为种种原因,日渐消瘦,胃也不好,也一直在吃药。中药、西药、蒙药。父亲每去一个地方工作,都会找到当地医生,为母亲开好药,邮寄回来。一大包一大包,填满了火炉上的药罐,也填满了我的记忆...(感谢中国邮政,虽然慢,但是可以把包裹送到每一个角落,那个时候快递并不像现在这么普及,镇上只有一家快递,中国邮政)

回到村后,面对荒芜杂乱的院子,屋上没瓦,屋里没电。生活得继续,日子也得继续。多亏了当时村里好心人的接济与帮助,给予锅下烧火的柴,给予锅中煮饭的米。这些年来,每年过年回家,都会去这些“好心人”家里家长里短、畅聊许久。

“飞飞,你有心得很,年年回来都来看望我跟你‘老伯’(她丈夫,我们那里的叫法,辈分等同于叔叔),快滴很,时间快滴很,你跟小飞(我弟弟小名)一哈(意同“转眼间”)成大小伙子了,那你媳妇找下了吗?”

哈哈,原来我的单身问题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看来,是时候得抓紧了。

“没有,正在找呢,你们放心,今年年底,一定把女朋友带回来!”我虽然说得掷地有声,但心里依旧没谱。毕竟,前年我也是这么说的。(去年因为疫情,没有拜年)。

“那个时候,你跟小飞还小,小飞爱哭,你妈妈身体也不好,我还跟你‘老伯’说,飞飞跟小飞撒时候长大,咋熬过来,啥时候是个头啊,你们那时候的日子,让人愁呢么。”

熬过来了,都熬过来了,现在我也长大了,有些许微薄收入,虽未大富大贵,但也有吃有穿;弟弟也成为了一名军人,驻守边疆,保家卫国。

赶集

那个时候小,嘴又馋,看到别家孩子买好吃的,也只能眼巴巴瞅着。每逢阴历“三、六、九”或“一、四、七”的日子,都盼着去“沟圈”或“草峰”赶集,沿街的两边,各种摊位鳞次栉比。有卖猪头肉、卖布、卖凉皮油糕的;有卖服饰、卖日用零碎、修自行车的;也有卖菜、卖针头线脑、卖耗子药的...

城里人逛超市,乡下人赶集市。人们络绎不绝,人声嘈杂鼎沸。吆喝声、说话声、叫卖声声声入耳;凉皮味、油糕味、卤肉味味味上头...

那时候油糕一个2毛钱,一碗豆腐脑5毛钱。油糕又酥又甜,豆腐脑又滑又光;一口油糕,一口豆腐脑,其中滋味妙不可言,不足为外道哉。要是母亲说下午要去赶集,内心不知道有多开心,提前把家里卫生打扫的一尘不染,就盼着母亲高兴,到集市上能买一份豆腐脑以及油糕让我们过把瘾。

集市上除了卖东西的,还有专门贩卖牲口的,也就是“牲口贩子”(又称“牙子”),常见“牲口贩子”一手牵着卖家,一手牵着买家。三人将手缩在袖子里,要么藏在衣服里,要么放进口袋里。在看不到光的地方比划着,时不时点头或皱眉,时不时微笑或摇头。整个过程,不说一句话,全靠手指比划。卖家想卖多少,手指伸几根,贩子会意后,再将价格用另一只手比划给买家。手指伸到位了,卖家乐意,买家乐意,这一单就算成了,贩子根据牲口种类、大小、成交总金额等,每次按50/100元抽成。手指没有伸到位,买卖没做成,双方也都不急眼,买家微笑着说:“心还黑滴很,牲口不大,价还“法码”(贵、价高)滴很”。卖家也不急眼,微笑着说一句:“出的那个价,买你哒的锤子都买不下,还想买我的牲口?”抽回手,卷上一根老旱烟,吧嗒吧嗒抽着,牵起牲口,摇摇头走出集市...

那个时候经常看见,贩子三人组或蹲或站在墙角,不言不语,时而微笑点头,时而摇头瞪眼等等,倒也不失为一道独特的风景。

今年腊月二十八回的家,腊月二十九去集市上置办小零碎,曾经的景象虽然可见,但却冷清不少。

从笔者记事至今,农村的发展可谓日新月异、变化翻天覆地,水泥路光滑笔直,直至家门口;私家车取代了自行车;自来水取代了“沟里挑水”;移动联通电信,WIFI家家入户;网购来势迅猛,人在家中坐,快递天天来;快递营业点也是百花争鸣,某通某达、某丰某兔等等...

那又为何冷清?究其原因,大部分年轻人都选择去城里打工,然后扎根“城里”,孩子也被带到身边,接受着“城里教育”。即使发展日新月异,变化翻天覆地,但村中乃至整个镇上,大部分年轻人都选择扎根城里...

放鞭炮

那个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过年,意味着新衣服、新鞋子、压岁钱、放鞭炮。尤其是对放鞭炮情有独钟。甚至八、九月份就开始缠着问父母,“今年过年买多少钱的鞭炮?”当然,买鞭炮从没超过100元,基本都是30~50元左右。还时常因为放鞭炮破坏家中或邻居家的物品而被锤的鬼哭狼嚎。那个时候喜欢测试鞭炮威力,总能想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来。例如:将鞭炮放在各种物品下方,点燃后,看看能被炸多高,能否炸开花,或者观察其形变;曾经惨遭厄运的物品数不胜数,如:搪瓷茶缸、牛粪、罐头瓶(该行为危险,请禁止模仿)、尿盆等等。

笔者生活的老家,因客观因素,厕所不是抽水马桶或者水厕,而是旱厕,旱厕属于单独的建筑设施,距离主房屋有一段距离,晚上起夜,因距离太远不便外出方便,这时,就得用到一样物品——“尿盆”。

而让笔者记忆犹新的就是:曾年少无知,因喜欢放鞭炮,获得诨号“炮手”,什么鞭炮都敢放,什么物品都敢炸。所过之处,鸡飞狗跳,鸡犬不宁。某日下午,又伙同邻居家小孩“张某”放鞭炮,良久,仍觉不过瘾,遂提议,若将鞭炮置于你家尿盆下,不知有何反应?对方急切答道:“使不得,使不得,如若炸坏,你我二人恐有血光之灾!”笔者打断其絮叨:“不碍事,该炮仗威力小,定能无事,若真出了意外,谁能知道是你我二人所为?难道你以后不想跟我一起快乐的玩耍了吗?”由于笔者年长几岁,最后在我的威逼利诱下,他懵懵懂懂点点头,偷偷将他家尿盆提了出来,然后将炮仗置于尿盆下,随即点燃,声响过后,尿盆裂但未碎,此刻见他战战兢兢,面色不安,结巴得说道:“毕咧(意同“完了”),毕咧,咱两要挨打咧!”于是笔者安慰道:“不要紧,此事你知我知,切莫第三人知,你要是说了,以后不再带你玩了!”他十分不安点了点头,遂将其放回原处。我们以为神鬼不知,窃喜不已。

然次日一早,一阵惨烈的哭叫声打断了我的遐思。因为那时我们都住在一个院里,住了四户近十三、四口人。我们算一户,其他三户其实还是一家人,只不过按照我们那里的风俗——“另家”,也就是子女各过各的日子,各当各的家。虽然原则上分三户,其实还是一家。所以,院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大家都能听的见。“啊...是我跟张飞炸的...啊...啪啪啪...啊...”原来邻居一早准备倒尿盆,顿觉手中轻若无物,颇为惊奇,怪了,昨夜撒的尿去了哪?低头一看,发觉尿盆底部一道裂缝横贯东西以及留下的炸痕,心中便已明了,随即一把提起还在酣睡中的“张某”,巴掌也紧凑的落在了“张某”圆润的屁股上,可怜的“张某”嘴角的口水还没来的及擦,便被霹雳巴拉的声音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跟屁股问:“咋咧?”“你说咋咧,尿盆是不是你炸的?昨天下午看见你狗日的鬼鬼祟祟,就知道你没憋好屁,原来偷摸着炸尿盆,出息了啊,看我今个不锤死你个孬怂!”话音未落,巴掌上下飞舞,把“张某”的屁股打得姹紫嫣红。可怜的“张某”就在这样的蹂躏下,毫不保留的把笔者供了出去...

听闻“张某”惨叫,笔者内心深感不安,父母见其状,眉头略皱,问道,可是你与其所为?笔者虽诚惶诚恐,但打算负隅顽抗,便答:不是我炸的。话音刚落,邻居已至。左手提着尿盆,右手提着“张某”,开门见山说道:“这两个娃娃能把人气死,你说炸别的也就不说了,偏偏把尿盆炸烂了,今早起来倒尿盆,发现尿了一地,你说气不气人?”待邻居提着尿盆和“张某”走时,我从“张某”泪眼婆娑的神情中明白:“今个还真有血光之灾”...待父母重新关好门后,我们家也传出了跟“张某”一样的哭叫声...

今年的年三十夜里,吃完团圆饭后,春晚也没看,便早早入睡,跨年的鞭炮还是老爷子放的。所以,在喜欢某件事情的时候,一定要去做,不留遗憾。当然,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

由于我们那里的习俗,初一一大早,就要去上庙烧香,意为求个好彩头,以烧得第一柱香为最佳。所以,这天一早,村里的男人便早早起床,腋下夹着鞭炮、香、黄纸等,迈着紧凑的步伐,为抢得头炷香而争先恐后。更有甚者,年三十夜里刚过12点,便匆匆前往。

在跟父亲上庙烧香的途中,看到漫山遍野的荒草,看着老旧倒塌的房屋,看着远处又立起的新坟,不禁心生感慨:

“故宅坍塌破又败,小径灰砖覆干苔”

“追忆孩童戏耍时,如今难寻人声喧”

“庙宇楼阁依旧在,香客往往又来来”

“今朝上庙烧香去,笑问这是谁家孩”

“春去秋来又一季,叶落叶生又一年”

“遍地荒草今更盛,背柴人儿何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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