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麦黄一夜,人老一年。”赶麦场就是哪儿的麦子先黄,麦客们就往一窝蜂似的提着一把锋利的镰刀往哪儿赶。
“一夜南风起,小麦覆陇黄。”麦收时节,正是虎口夺粮之际。一年向往到口边的粮食,遇上一霎不长眼的冰雹,顷刻间就将丰收的希望化作泡影,化作两行辛酸的眼泪。所以抢割抢收的麦场似战场,一点也不是危言耸听。
节令虽说到了芒种,但故乡的麦子还在灌浆期,离收割还将近半月之多。所以故乡的青壮年就乘这个空档去赶一场历时半月多的麦场。他们临走时,就像出征的将士一样做好充分的准备:挑选一把顺手结实的弯形镰把,将两三片刃子(刀片)磨得雪亮锋利,能照见人影,能轻松自如地剃发;把旱烟叶烤干挼细,结结实实地填满一烟包;女人再给他们准备一套备用的衣服,准备一双结实的千层底布鞋,为防止一时搭不上场而挨饿,还要烙好几天的干粮。一切准备停当,这才告别家里老小启程了。
东去的货车(多数是煤车),免费把他们载到了八百里秦川,就开始了“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麦收日子。他们大都是庄稼好手,割麦子的手法熟稔,吃苦耐劳的精神强,而且心细,深知农民种粮的不易,“粒粒皆辛苦”,割得时候,根根麦子入镰,穗穗麦子入梱,割过的地方,只看到短短的齐齐的麦茬,而很少看到遗漏的麦穗。他们各有特点:年少的速度快,耐力不足;年长的虽然速度不如年轻的,但干活稳健,耐力强。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他们就集中在某一地方,等待东家选人,吃早饭。在行的东家,先看你的饭量如何,如果饭量猛,一顿能吃五六个,甚至七八个馒头就会博得东家的青睐。然后到地里,再看你割麦的架势如何,速度快不快,割过的麦茬齐不齐,束得麦梱紧不紧,大小均不均匀,身后落下的麦穗多不多。如果被东家看上,就不会让你走,直到把他家的所有麦子割完为止。当然东家看不上,你就挣不了人家的钱。
他们头顶炎炎烈日,脚踏着冒着热气的黄土地,两腿分开,左手搂着长长的麦秆,右手挥动着锋利的镰刀,只听得“刷刷”的声响,一把把麦子随着左手的一搂配合着右手的一挥就整整齐齐的捏在手里,然后放在早已打好的葽里束好。束好的麦梱,要求大小均匀,便于运输和摞麦垛。这是割麦起码的要求,通常最多不超过三把,一般以两把为宜。“旋黄旋割”的鸟声在远处叫着,催促人们赶紧收割,他们一边割一边用衣袖拭着满脸的汗珠子,身后躺满一捆捆麦梱。中午,太阳挂在天幕的正中间时,东家就把饭菜和煮好的茶送到地里,他们顶着烈日,圪蹴在地里,就狼吞虎咽地大口吃起来。吃完后,喝一壶茶,再装上一锅或卷上一棒旱烟,深深地吸上几口,仿佛品味着生活的艰辛和劳动的乐趣。然后嘴里叼着烟,在磨石上“霍霍霍”地磨起刀刃……。到了晚上夕阳下山时,一天紧张的劳动才结束,他们伸伸酸痛的腰,随着主人到家里,消消停停地吃喝,品茶抽烟,心肠好的主人体贴麦客的艰辛不易,特意开一瓶酒,犒劳一下。
他们在平川里赶完麦场,为了多挣一些钱,又染到土塬上。反正他们循着“旋黄旋割”规律,一路赶来。等关中的麦场结束,就进入天水,天水的麦场接近尾声,就进入甘谷礼县,赶着赶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他们赶了一路麦场,也赶了一路的见闻和故事。好好歇息几天后,自己的麦场又开始了。
在科技不发达,生产力落后的年月里,麦客们用自己的汗水和劳动,帮外地的人们从“虎口”夺回了粮食,保障了粮食安全的“颗粒归仓”,保障了人们一年辛苦的劳动成果顺利收获,也给自己带来了一定的经济收入,以贴补家用。近年来,由于收割机的普及,麦客已无用场,但那些赶麦场的岁月永远刻在人们的记忆里,那些赶麦场的故事永远流传着,成为农耕历史文明史中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