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西北边有个小渔港,渔港边有个小镇,苦阿婆一家就住在小镇的东北角。苦阿婆是小镇上的人叫的,她一家靠做虾籽酱生活。那天秦显达踩着装满海鲜的自行车路经苦阿婆家的时候,听到苦阿婆招呼他的声音。
“湾仔,停一下喏,湾仔!”
秦显达稍稍刹车,扭头看了下。夕阳西下,橙红的天空飘着云彩。一棵柳树遮掩着的柴门半开半闭着,一个老媪的头从柴门内探出来,细细的眼睛盯住他,一只粗糙的手招摇着,很着急的样子。
“噢,请等一等。”秦显达再抓捏一下手刹,停车,将车后座上驮的大铁桶支撑牢,才慢慢走过来,问道:“哦,阿婆,有事啊?”
“湾仔,进来看看喏,吾有生意可做嘞?”
苦阿婆缩回头,引秦显达进柴门。苦阿婆身后很大一个场院,一大半场院堆放着竹篾做的大筛子。几间较大的茅屋,茅屋里放着大木桶和盛物的器物。屋檐下有晒竹筛子的凳子,有一股香味从老屋子里溢出来,秦显达使劲嗅了嗅,很舒服的香味。
“湾仔,先坐哦,吾去唤春芳。”苦阿婆端了一张小矮凳给秦。“春芳……”苦阿婆转身朝茅屋张望着,脸上浮现出古朴的笑。
“哎……来了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茅屋深处传过来,好象在做着什么要紧的事。磨蹭了一会,那女人的声音重新传了过来:“哎……来了来了!”随着声音从茅屋里走出一位年轻的姑娘。秦显达看到那姑娘时眼睛一亮。他好象在哪见到过。台北菜市场那鱼贩档口挥着大蒲扇的卖鱼姑娘?还是鱼港码头上拎着木桶推销鲜鱼的女孩?
一群麻雀飞进来,苦阿婆赶紧抓了竹竿驱赶,嘴巴里发出嘘嘘嘘的声音。
那姑娘头上扎着两根小辫子,辫梢上绑着红丝带打成的中国结。脸孔红喷喷的,很健康。那姑娘笑起来也很甜美,嘴巴细细地抿住,一种自然默契的笑。
那姑娘轻轻地笑着,变戏法似地从衣袋里拿出一小瓶虾籽酱交给秦显达,姑娘半袖的水袖衫露出白嫩的手臂,皮肤光洁,散发着轻微的类似薄荷的香味。
秦显达用手掂了掂,很轻。打开瓶盖,嗅到原味虾籽酱的醇香。秦显达望了望场院里堆放的竹筛子,望了望苦阿婆手中的竹竿,张扬的竹竿仿佛一把枪剌,将贪吃的麻雀驱散得无影无踪。夕阳余晖洒在古朴的茅屋上,焕发出淡淡的乡土原色。
“好漂亮的虾籽酱!”秦显达由衷地赞道。那叫春芳的姑娘没吭声,只用两只清秀的大眼盯住他看,眼睛里亮莹莹的,有语言在流动。
“有多少货,我要嘞!”秦显达被那姑娘盯得很舒服,他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姑娘身后传来苦阿婆的声音,“春芳,同湾仔讲讲嘛,嘘嘘嘘……”看到几只麻雀返飞过来,苦阿婆再次向空中举起竹竿。
“阿婆说,邀请你帮助我们做,行吗?”姑娘磨蹭了一会,终于说了。
“啊……”秦显达以为听错了,张大嘴巴叫了一声,引得姑娘又笑了。“我——,不会做虾籽酱,我能帮你们做啥呢?”
“不用你来干这活,我阿婆做虾籽酱好多年了,在这一带有名气噢……”那姑娘滔滔不绝。秦显达弄明白了,苦阿婆是邀请他合伙做推销虾籽酱的生意。看着春芳嫩红的嘴巴和笑靥,秦显达搓着手,又跺跺脚,原本平静的内心波澜起伏。这纯洁可爱的春芳姑娘和善良的苦阿婆是怎么看中他而要邀请他这个孤孤单单的贩海鲜的男人的,这好象有点神话。在这种天外飞仙般的佳遇中,秦显达对新生活的渴望被激活了,他一口答应做他们的虾籽酱的推销员,并且设想到台北开一家专售商铺,给虾籽酱申请一个商标,做好商品包装等等。春芳开心地笑了,苦阿婆也开心地笑了。
晚霞涌满天空,秦显达觉得这个傍晚是他来台湾的生活中最轻松快乐的一刻。在笑声中,苦阿婆补充了一句话,她说,春芳这鬼丫头呒有错,有眼光!说得春芳羞红了脸。秦显达没在意苦阿婆说这话的意思,秦显达只感觉到这家人家很憨厚。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的顺利,秦显达出面申请的“苦阿婆虾籽酱”的商标被台北商会批准了。秦显达租赁了一家小商铺,小商铺的面积仅12个平方,在台北北投一个不起眼的小街上。这条街上很多小商小贩,起早摸黑,整条小街响彻着小贩的叫卖声。
小商铺的生意很好,“苦阿婆虾籽酱”在小街卖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