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风潮,那年长江淌着相思的泪,你从江南嫁到沙地,蓝印花的包头布掩饰着你少女的羞涩;吴浓软语,同你的嫁妆一样染满了江南的乡音;樟木箱子,叠折着绣品,那是江南的香帕,那是江南的床绣,纤纤绕指柔,纤纤红素手,纤纤江南味,染香江南绣。
跨过沙地的屋门坎,你做沙地的媳妇。沙地人的灶台,沙地人的织机,沙地人的藤盘,沙地人的卷筛,沙地人的烘缸,沙地人的水烟壶,沙地人的长围裙,沙地人的人推磨。你抬头,瞧见灶头图案上的江南双飞燕,你低头,瞧见沙地婆婆精致的小脚。沙地灶台上冒着赤豆饭的香气,沙地婆婆笑涔涔地将沙地圆子煟到饭镬子里。沙地圆子圆圆的,粘粘的,糯糯的,芬芳着桂花的香气。沙地婆婆的温暖的手端上盛满圆子的磁碗,亲切地唤一声:好丫(wo)头,要做我伲格贴肉布衫,省得我俚格小倌欺负你,这热腾腾的圆子你多吃几个,这喷喷香的圆子你多吃几个!热腾腾的圆子落下肚,你朝思暮想的沙地小倌跨进屋来,那袭飘飘逸逸的青衫沾着了油菜花的粉蕊。沙地灶后的火红霓影里,沙地公公鼓着连鬓须的大嘴巴使劲吹火筒,卟卟卟,嗞嗞嗞。
沙地上空的月亮很清淡,常常挂在屋后竹园青翠的竿头上。沙地小倌喜爱在清淡的月色下抚摸你青春的嫩脸。黄昏里,圆月下,水汀宅沟里青鱼在觅食,青青芦苇招招摇摇,甩不脱驻于叶上的蝈蝈甜甜的曲调。近处,窝棚里有推磨的吱哑声。远处,苇叶小舟正载着黑乌乌的鸬鹚行走在芦苇荡里。
想不想?
啥呀?
你的江南------
沙地上空飞翔着沙鸢,略带彩的翅膀掠过竹林,消逝在沙地远端的竹梢。你噘起小嘴,轻轻嗔道:我伲已经是沙地人嘞,冬天焙烘缸抱小倌,秋天挖芋艿剥毛豆,整天赤脚噗蹈做生活,你瞧瞧我伲粉嫩的手,像沙地的面拖蟹,老茧驼了一团团。沙地小倌憨憨地笑着,说:你真格是我伲屋里格贴肉布衫……
三十年,弹指间。沙地小倌去了江南搞建筑工程。青春憨厚的脸浸润了江南烟雨,逐渐显映出沙地人精明的外柔内刚革新求变特质的光彩,将沙地人的智慧深深地融化在江南新城的建设大潮中,独树一帜,灼灼耀耀。当年的青衫小倌记忆在如今沙地媳妇的怀旧思维中,飘飘逸逸,情丝绵绵。
小城春暖,花开似旧年。 谁在春深处反反复复的吟唱:都说大雁归,春天也将被带回。雪化云开的明媚,像极了你眼眉。都说大雁归,我爱的沙地人被带回,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想谁。
说好了的呀,你会来看我长发披肩的妩媚,亦让我看你风牵青衫的飘逸。说好了的呀,你会陪我看沙地这一树一树的花开,还有,燕子在沙地细雨如织的河面上盘旋低回。你说要为我吹奏一曲梦里江南,任淡淡的相思在笛韵中流转。
你会回来吗?这桃花盛开的地方。我一直在等待你的归期,是岁月的烟尘迷濛了你的视线,还是你忘了我们旧年的相约?
你会回来吗?这草青花香的陌上。我分明已听到你的心跳,是季节的更叠凌乱了你的脚步?唯留我怅然叹息与孤影同行。
崇启大桥建,君可缓缓归。心念君兮君知否?愿君慢慢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