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年春节始,上海滩老城隍庙就有了花灯展,也就成了上海人过年的一种恋念和展望。每每去观花灯,总有一些欣喜馈赠给你,让你爱不择手,观之赏之思之感之。民俗文化用扎灯的艺术展现出来,是中国古典传统文化的一块艺术瑰宝。
今年春节突发新冠疫情,老城隍庙灯展被封了,街区空无一人。
记得去年春节老城隍庙红灯璀璨,九曲桥的组合花灯又有簇新的创意。去年大年三十,兴致盎然步入上海豫园绿波廊酒楼,品尝上海风味的年夜饭,一家人在暖融融的年味里有点陶醉了,透过酒楼的花窗玻璃,九曲桥花灯的靓影若映若现,在满目古典又虚幻的美景中使我想起很早很早来这里观灯的情景,想起因为观灯而与写作结缘的旧事,仿佛文人的怀旧,忍不住意绪绵绵。
第一次去城隍庙观灯,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旅行记忆。那是七十年代末期最后一年的春节,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频然吹来的年代,适逢城隍庙重燃灯会之喜,我与新婚燕尔的妻子手拉着手,穿过上海外滩的辉煌街市,步行去老城隍庙。一路上逛庙市的游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妻子是个上海知青,对老城隍庙较熟悉,就拉着我的手轻轻回忆她小时候逛庙会的趣事,细细碎碎,但很好玩。我从小在沙地老街长大,从未逛过老城隍庙,对灯展更是文化盲区,现在贸然步入璀璨之处,好像到达人间胜境,精致美妙,目不睱接。灯展的最最动人之处,不是她的美艳,而是她的内涵。文革十年,灯展几乎绝迹,而我和上海知青妻子的这一代人,也几乎步入古典传统文化的盲区,灯展这种内涵丰富的堪称世遗文化之最的艺术瑰宝,在我们面前竟然成为一种传说,今天重新鲜花般开放,怎不令人激动陶醉。在古老的豫园的雕梁画栋、飞檐走廊上挂满了彩灯,假山上、碧池中、曲桥间一盏盏动物灯栩栩如生,亭台楼阁里人物肖像灯仙风道骨、神采飞扬。那些颇具传统文化色彩的并蒂莲花灯、鸳鸯戏水灯、嫦娥奔月灯、仙鹤灯、猴子灯、老虎灯、金鱼灯、七品芝麻官灯、钟馗捉鬼灯、八仙过海灯,盏盏精彩……我突然被一盏“荷花立龙灯”吸引住了。那是一种最新的用微机控制的电动彩灯,那是改革开放初期刚刚萌动的科技创新产品,可谓风靡一时。我那时在启东电子研究所工作,正在研制一种新型水电发电机组自控启动装置,那种声光电一体的彩灯展示,令我非常兴奋和启发,我被这盏灯的靓影陶醉了。妻子一边观灯,一边问我这盏灯的原理,我细细地向她演绎。突然,一种想用文学手法写作这次观灯的念头涌上心来,我轻轻放开妻子的手,拔出上衣口袋上的钢笔,在随身携带的书包里翻出笔记本,在密密麻麻写满电子符号的纸页上记录了这盏灯的简介。观灯过后,我伏在岳父家的上海小阁楼天窗下的地板上,写下了我的散文处女作《她在灯火阑珊处》,投稿后在《中国电子报》发表了,并获得中国电子部散文征文“晨星文学奖”。
第二次去城隍庙观灯是2010年春节,三十年璨然而去,九曲桥还在,绿波廊还在,老庙黄金楼还在,花灯展还在。九曲桥的花灯更加瑰丽璀璨,五谷丰登的美丽景象比比皆是。花灯组合都是风采超然的神话,许多仙人下凡,与民同乐。在九曲桥的一组花灯中,我发现端坐着一位古代文化高人,那就是诗仙李白。用彩灯的艺术表现李白,那是要有何等的文化自信才能演绎得逼真无瑕。我在欣喜中摄下他的靓影。后来我为这张特写式的照片赋诗,原文如下:
世说美女如花,今见江南花灯丛中公美颜,心房震荡如波如涛,惊叹公美男如画。公年少青春,狂傲不羁,公诗文滔滔,恣意汪洋,公内心却洁白如玉,公之形态则静默如山。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公心脉流淌着千古诗情,颜面浮泳永恒的微笑,因为公的微笑,传承着千年绝唱。公是美男,在江南灯影里徘徊,遂使多少美男靓女追寻公的脚步,迷失在江南水色雾气船歌钟影的喃呢之中。公是一颗石子,投破一池春水,勾动一串串绿色的记忆。公的恬静,蕴藏着无与论比的高贵气质,一种超凡脱俗的雅致,犹如鹅黄的春色涂写在画布上,串起我们诗意的涟漪。
这一幅《灯语:诗仙李白》的诗画摄影作品,在当年南通市文联举办的南通作家诗画摄影作品展中入选并展出。
透过绿波廊的窗格,古典与现代化交相辉映,许多关于灯展的话题或者旧景依依回荡在我的心间,灯展这朵传统文化的瑰宝之花也在我的心田冉冉开放。扎灯的艺术,也是文化传承的彩带,将观灯者的心紧紧系住,也把我们引入艺术的胜景,美好无限。
今年因新冠疫情封城而去不了城隍庙,只能在网上看一眼灯展的照片。二三个月过去了,不知灯展轮廓还在么?耐心等待春天花开,观灯愿望仍旧心心念念。因为灯展的美丽,因为灯展的魅力时时牵引着我,时代更新的魅力牵引着我,使我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