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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国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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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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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清溪何处边

那是数年前,北京的第一场雪在正月初八的前一日落成,漫天飘舞的雪花给人一种怀旧的感觉。

这雪下得精致些了。本该打算去游颐和园的,这白茫茫的雪覆盖了天地,阻了我的行程。北京原本闹猛的街道变得冷清缓慢,坚冰上的积雪阻碍了公交,公交车在雪地上慢慢爬行着,行人稀少的紧;也许是过春节,北京的街道难得的安静轻松。

雪下得紧,天空竟露出红太阳的脸,雪在金阳下变得奇炜,丝丝缕缕漫患成光线的笑意,仿佛一幅幅夸张的画。躲在暖融融的楼内,观赏着漫天的雪景,心里仍想着去游那心仪多时的颐和园。

北京颐和园我是游过一次的,捏指头一算,那是在40多年前的冬天,陪我去游园的是初中同学沈飞。那年头,是少年不知愁知味的时代。我俩走在北京宽敞的大街上,眼睛里流露着新奇与兴奋,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那种眼光。沈飞比我高出一个头,我坐在教室最前排,他坐最后排。他年龄比我大二岁,是从永和镇统考上来的尖子生,在那个年代,农村小学考上县城的启东中学毕竟凤毛麟角。我与他都在那年特殊的政治潮流裹夹下来到北京,仍稚气的脸上映着对世事的渴望与迷惘。游颐和园是我提议的,他说陪我去玩。他在我眼里是大哥哥,由他陪着,我心里踏实,毕竟是年少出门,生活中他总是帮助了我。那时去北京我们是自带被子的,我个子小背不动大被袱,他就带了一条大被子与我同盖一被窝。我俩被北京的接待站安排在地质部图书馆的一个大房子里,房子里有地铺,木板铺,这房子很大很宽敞,可睡数十人,有暖气,有最新鲜出炉的科技宝贝(电视机和内部电视节目)。每当到北京出差或游玩,我就会想起与同学沈飞游颐和园的情景。所以,隔着楼窗,我就回忆这段往事。

初八那天,雪止天晴。我和老妻去游那颐和园。在新建园门进去,就看到了昆明湖。昆明湖与十七孔桥被上了一层雪霜,晶莹玉砌般的湖面倒映着岸旁的树影,那是冬日阳光的杰作,有点梦幻有点古典。来游园的老北京摄影爱好者特多,他们都是奔雪景来的。十七孔桥仍然是那座桥,两排石狮子仍然忠实地蹲守在桥栏上。回想起那年与同学一起走上这座桥,他用手掌抚摸着石狮说过一句话,他说岁月流逝后,石狮子会老吗?我说,哪能呢,石狮子决不会老的,除非天塌地崩,才海枯石烂。这一句话,至今已经相隔有40多年,那些石狮子还在,可我那位意气风发的同学却已经骑鹤先走了,在他眼里,石狮子已经烂了,化作轻烟而去。40多年沧桑巨变,再回眸看桥栏上的石狮,却如白驹过隙。我默然地回想着与同学的那次对话,心有戚戚。我想像着昆明湖一夜间苏醒,流淌着春水,唤回同学的魂来欣赏颐和园。

隐隐飞桥隔野炊,石狮桥畔问渔船。

桃花尽日随水流,人在清溪何处边。

那年同学陪我游园,走了十七孔桥,走了昆明湖岸一周,自西往东走至万寿山时红太阳已经偏西。边走边聊,题目都是围绕清太后。还有义和团,李自成啥的。同学读书较多,知道典故,大谈垂簾听政。我也读过四大名著中的《三国》《水浒》《西游记》,还有周立波的《暴风骤雨》《山乡巨变》,还有《说唐全传》等,却对清朝的慈禧太后的后宫故事没涉猎,知之甚少。他却谈的眉飞色舞。我很佩服他的读书记性,他对颐和园的故典也知道不少,所以,我俩沿湖走了一圈,竟然不晓得累。当我俩爬上万寿山,攀登上佛香阁,看到千手观音时,心口有点砰砰地跳。万寿山佛香阁的上山台阶又高又陡,出乎我俩意料。台阶上站满学生,红袖章红红的连接成一层层的风景。千手观音被一道道铁丝网围着,据说是保护古文化、防止弄坏珍贵文物。因为像我俩这些赴京的学生太多,爬上万寿山佛香阁的学生太多,人挤人,看不见观音的脸。至今,我印象中仍记不清这佛香阁里的观音菩萨那慈祥的容颜。如今,我和老妻蹒跚地爬上来了,能近距离地静静地瞻仰观音菩萨了,观音菩萨坐在莲花台上,身边很清静,没有铁丝网。我俩虔诚地向观音膜拜。此时,佛阁外阳光射进来,观音菩萨慈祥如意地看着我们,我们心静如水,很温暖的感觉。

走出佛阁,远眺昆明湖,古意翩跹,雪晴如画。40多年过去了,山还是那座山,湖还是那条湖。去佛香阁朝圣观音菩萨的台阶仍然很陡很高,积雪凝集在台阶上,又光又滑。可仍有游人不辞辛苦地攀登上来,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我又想起老同学了,他在这逝去的光阴里苦苦地追寻着他的梦想,终因时代所囿,未能继续上学而成才;终为家庭生计所累,未能超脱贫困而成大款什么的;未老先衰,英年早逝。哀哉,惜哉。

游完颐和园,颐和园仍在我的梦里,那个曾经陪我游园的老同学的身影仍然留在我的梦里。如今的时代,科学技术发展速度如那高铁般的好时光里,我总会缅怀那些过去的时光里那些不幸早逝的朋友,他们没能看见现代化,但他们那时心里也有梦,他们心里也有好时光,就像那千手观音的舞姿,款款地在那里游动,端庄而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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